吃飽喝好,長隨頭兒帶人收走東西上了茶,沒等眾人開口,一個小廝一溜煙跑進來,利落的一個長揖,“諸位爺,剛得的信兒,我們將軍侍候著王爺,說是傍晚前后就能回來了。”
眾人長長舒了口氣,總算要回來了。
棚子里七八個人各有陣營,彼此防備,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能少說一個字就少說一個字,各自悶頭抿著茶,等秦王回來。
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沒等回秦王,卻等來了兩個緊繃著臉,如臨大敵的護衛。
護衛一左一右筆直站在棚子外,沒眼力價兒的長隨頭兒畏畏縮縮的進來,縮著頭道:“諸位爺,說是我們將軍和王爺這會兒再怎么也該到了,可是沒到,也沒個信兒,派出去了好幾撥人,幾個方向都找了,找出幾十里,都不知道我們將軍和王爺是怎么回事,怎么樣了,外頭軍爺們快急眼了,幾位爺別急,千萬別急。”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面面相覷。
苗帥司只覺得一陣涼氣,從尾椎骨直沖鹵門,要是王爺在這一帶出了事兒,他苗氏一族,是不是就得就此沒了?
可他想來想去,一點兒辦法沒有。
苗帥司下意識的縮緊身子,悶頭一聲不愿吭,唉,真是多事之秋。
眾人誰也不敢多話,兩個侍衛豎在棚子口,明晃晃是看著他們,可是誰都沒敢吭聲,王爺要是有點什么事兒……可千萬別有什么事兒,王爺要是有什么事兒,那真是要死一起死啊。
提心吊膽過了一夜,又過了半天,護衛撤走了,滿眼紅絲的長隨頭兒念著佛,過來報信,找到王爺了,不過王爺陷在一伙亂民中間了,別的,長隨頭兒就是一問三不知了。
江淮兩路三司加兩浙路謝憲司和劉漕司,就這么上午一個口信,下午一個不好,狀況百出之下,直等到第六天,驛站大門外一陣雜亂,滿臉疲憊的秦王走在最前,身后緊跟著一張臉繃的緊緊的陸儀,大步進來,看都沒看從棚子中急急涌出來的諸位司們一眼,徑直往里進去了。
一群人說不上來,也不愿意去想哪兒心虛,卻個個心虛的瞄著秦王從他們面前經過。
秦王疲憊的樣子,和陸儀身上那份隱忍不露的寒氣,壓得等急了眼,發過不知道多少回狠的眾人,半聲沒敢吭。
天黑下來,長隨小廝們四處插上火把,頭一回,入夜之后,驛站內外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那位沒眼力價兒的長隨頭兒,帶著幾個人,搬走了棚子里的幾張床,將兩張八仙桌并到一起,再將橫七豎八的幾條長凳整齊的排在兩邊,看都不看棚子里諸人一眼,垂眼垂手退了出去。
諸人等回了秦王,心卻高高提起,下意識的偷瞄著別人,心虛而忐忑。
這一等,又是一個多將近兩個時辰。
半夜,眾人等的口干舌燥,渾身發硬,棚子外,兩隊侍衛過來,兩兩相對,面無表情,一個挨一個從棚子口直釘出去。
眾人急忙站起來,下意識的拉了拉衣服,整理儀容。
陸儀已經換了一件月白長衫,只穿了件薄薄的長衫,先進了棚子,站在中間,似笑非笑的挨個打量著一個個站的很零散的眾人。
眾人看著他那幅明顯不善的樣子,想主動見禮,直覺中,又覺得他不會理他們。可不主動見禮吧,好象又不怎么象話。
在眾人的猶豫不定中,陸儀已經將諸人打量了一遍,背著手,施施然走到棚子口,負手站好。
秦王一件黑底繡金龍斗蓬,大步進來,徑直走到上首,轉過身,陰沉著臉,挨個打量著眾人。
“拿給他們看。”一個挨一個看過一遍,秦王抬手示意。
可喜捧著一摞折子,挨個遞給眾人。
“諸位在這間方寸棚子里,呆了六天,一定很想知道本王為什么一拖六天不回驛站,不見諸位,都在折子里。”秦王聲調平平,卻充滿了隱隱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