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墜落,濃黑的夜色開始一層一層侵上來.
綏安王府那座樓臺里,落地窗依舊大開著,越過窗臺鋪了厚厚的長絨毯,江延世披著件小毛斗蓬,姿態隨意的坐在毯子上,對著面前雖然不大,卻十分精致的婆臺山沙盤,慢慢啜著碗湯。
楓葉腳步輕悄的進屋,垂手稟報:“回爺,吳三等人進山了,后頭綴著蒲高明那十幾個硬探,蒲高明從西邊找來的那百十個亡命之徒,已經進了后山,盱眙軍那邊的信到了,蒲高明已經帶著四百多名精銳,從駐地啟程了。”
江延世嗯了一聲,楓葉瞄了他一眼,接著稟報道:“酉正前后,二爺從南熏門出城,往婆臺山繞過來了。”
江延世正端起湯,剛要舉起來的手一滯,“他怎么出城了?怎么回事?”
“盯著二爺那邊的人說,二爺到了府門口,他離得遠,沒看清楚怎么回事,沒多大會兒,二爺就又上了馬,帶著人就出了南熏門,因為是往南熏門去,他初時沒多想,后來看著一路往東,奔著婆臺山來了,才趕緊稟報過來。”
楓葉從江延世的話里聽出了驚愕和怒意,話答的快而小心。
江延世呆了一瞬,眼睛一點點瞇起,慢慢將碗放到旁邊的幾上,輕輕呼了口氣,“我就說,她是個聰明人,該能想得到,果然。”
這一聲果然里,沒有了怒意,透著隱隱的欣賞和愉快。
“蘇燁到哪兒了?”不過一瞬,江延世就收起那絲絲隱隱的分神和愉快之意,看著楓葉問道。
“這會兒應該已經進城了。”楓葉答的極快。
“用鷂鷹遞信,立刻把老二進了婆臺山的信兒遞給蘇燁,要讓蘇燁明白,老二是往死地里進來了。快去。”江延世冷聲吩咐道。
楓葉答應一聲,垂手退到門口,片刻,傳了信出去,再進來接著稟報:“城里,唐家賢帶人去了丁府,苗老夫人和趙老夫人帶著人出城了,都是騎馬,苗老夫人內里應該著了甲,在大門口上馬的時候,風掀起斗蓬,哨探遠遠看到了一眼。趙老夫人帶了弓。”
“一員猛將,可惜略老。”江延世評價了句,神情間有幾分興致,也有幾分遺憾。
“阮謹俞進了陸家別莊就沒再出來,大門緊閉,看不到任何動靜。”楓葉接著稟報,“陸將軍從婆臺寺往山腳查的極細,從前山又查到后山,天落黑時,才往婆臺寺回去,金世子在自家別莊耽誤了一個半時辰,出來之后,沿著后山各家別莊走了一遍,剛剛往婆臺寺方向回去了。婆臺寺里,秦王和王妃聽完晚課后,象是在聽方丈講經,到酉末才從大雄寶殿出來,進了后面。”
“三處,陸儀,金默然,婆臺寺里,你覺得,那位謫仙一般的王爺在哪里?”江延世出了一會兒神,看著楓葉笑道。
楓葉攤著手,“小的哪能覺得出這個?婆臺寺里那位,暗探是親眼看到的。”
江延世嘿笑了一聲,“郭勝始終跟在婆臺寺?”
“是。”
“那婆臺寺里,至少有一個是真的。”江延世的話頓住,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她這份膽色,一向不簡單。”
“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江延世沉默的看著越來越濃的夜色,今夜無月無星,只有因為安靜而顯的分外尖利的風的嘯叫。
月黑風高,殺人放火。
……………………
蘇燁回到府里,徑直去書房見父親。
他今天一天雖然沒在京城,可京城的事,兩刻鐘一趟報到他那里,京城的今天,一天里的這些事,每一件都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