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走在最前,渾身濕透,原本斑斑片片的血漬,被雨水暈開,雪白的衣服上,已經是一大片濃淡不一的血紅。
金相臉色蒼白,緊跟在秦王身后,目視前方,沒看秦王。
魏相不想看秦王那一身的血,卻又忍不住,時不時看一眼,又飛快移開,眼里一片倉惶,就連臉上,也帶出了絲絲掩不住的驚懼。
嚴相走在最后,努力想從金相和魏相兩人中間,看清楚秦王這一身的血,到底受傷了沒有,傷的重不重。
“這是怎么回事?”皇上下意識的挺直了上身,震驚的看著秦王渾身的血漬。
“皇上,臣弟還能見到皇上,是祖宗保佑,上天保佑。”秦王離皇上比平時遠了兩三步,撲通跪倒磕頭,直起身,倉皇中帶著孺慕,仰視著皇上,聲調凝噎,眼淚不停的往下掉,“臣弟死生逃生,頭一件事,就是想看看皇上,臣弟生而無父,只有皇上,皇上等臣弟如兄如父,臣弟心里,皇上是兄,更是父,臣弟……”
秦王伏在地上,痛哭失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被秦王的慌亂痛哭,和這幾句因為零亂無章,卻顯的分外真切的話,說的心里一陣酸軟,他這個弟弟,確實象他的兒子一般,只是不象他的兒子那般讓人費心。
“老臣請見皇上,正是因為秦王爺這事,秦王爺從益郡王府祭祀后回到秦王府大門口,遭人劫殺,這還算是小事。”
金相抬頭,直視著皇上,“可怕的是,兇手動用的,全部是強弓強弩。自太祖起,就有旨意,京城以內,非特旨不得帶弓入城,違者以謀反論處,不光是本朝,這樣的規矩,歷朝都是如此。強弓硬弩,殺人于百丈外,實在太可怕了。
如今京城卻有如此眾多的弓箭好手,本朝強弓好手,五百步內可穩穩射滅細小的蠟燭火,皇上,此事若不徹查,京城之中,人人自危。太子宮緊挨著東華門,東華門外杜家酒樓,距東華門不過兩百步,就是這宮城……皇上,這太可怕了。”
金相一臉恐懼,說不下去了,再次曲膝跪倒在地,“皇上,依律,非有旨意,動用強弓硬弩,就是謀反。皇上,這是謀反,萬萬不可再有絲毫放縱,否則,皇上,今天是秦王,異日……”
金相磕頭下去,后面的話,不敢說了。
魏相也跟著跪下,他這會兒心亂如麻,一句話不敢多說,金相說的對,殺的是誰還算是小事,在京城動用強弓硬弩,這就是謀反,極其可怕的謀反,謀反這樣的事,他能說什么?他敢說什么?
“皇上,臣附議,此事萬萬不可縱容,否則,強弓硬弩之下,京城之中,皇城內外,甚至宮城,人人防無可防。秦王爺今天能夠僥幸逃脫,這都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嚴相跪下,附議金相,這件事,確實讓他心里生出極大的懼意。
皇上臉色變了,金相沒說出來的話,他聽的更明白,今天是秦王,明天也許就是他了,確實,在上好的強弓手面前,他這座皇宮,也不怎么安全,東華門外杜家酒樓離太子宮不過兩百步,太子宮離他早朝的大殿,也不遠,除了強弓,還有強弩……
“傳旨,命……”皇上的話一卡,看向金相,此事應該點給誰徹查,陳江嗎?
“皇上,眼下最要緊的,是搜出所有的強弓強弩和弓手,柏喬掌著京城和京畿安危,此事,當由柏喬一力承擔。”金相跟在皇上身邊幾十年,太清楚皇上了,立刻接話建議道。
“嗯,朕也是這個意思,此事確實柏喬最為合適。傳朕口諭,命柏喬徹底京城內此等不法之事之人,限令三天。”皇上冷臉下旨道。
內侍急奔出去傳旨。
秦王仰頭看著皇上,“皇上,臣弟再一回大難不死,還能再見到皇上,能再見皇上一面,臣弟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