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小爺請安。”屋子一角,一個人影從黑暗中閃出來,沖陸儀單膝跪下,見了禮,立刻站起來。
“富平,有樁差使,有進無退。”陸儀看著他,直截了當道。
富平的眼睛里一下子爆出團亮光,聲音里透著灼熱,“是,皇上?”
陸儀看了眼郭勝,極輕的嗯了一聲。
富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頭,聲音哽咽的幾乎說不成句,“小的,總算,小的,爺死的……總該有個說法,小的,這心,不平,不平!總算,這幾十年……”
富平趴在地上,又磕了幾個頭。
“起來。”陸儀上前,扶起淚流滿面的富平,“富平,你這份忠心,大伯在天之靈,已經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陸家,和我,都看到了。”
陸儀說著,沖富平長揖到底,“就是因為有您這樣的忠義之將,陸家才是陸家。”
“不敢當不敢當,小爺要折煞小的了。沒有爺,就沒有小的,小的幾十年錦衣玉食,都是因為爺的恩惠。小的這幾十年,就憋了這口氣,那個婆娘,她是死了,可,她本來就該死了,沒早一刻,沒晚一分,這不能算!不管他們怎么說,君君臣臣,不管他們怎么說!小的就是覺得,爺不該那樣死,爺的死,得有個說法,他們,得給個說法!”
說到最后,富平聲音里滿溢著濃烈的憤懣。
郭勝默然看著富平,心里一片凄然。富平這樣的話,他也曾經說過,他討回了債,卻沒能討到說法……
“原本,你也能和王慧他們一樣,從內侍衛出來,回到建昌城,安度晚年,可……唉。承影,你替我給富爺磕個頭。”陸儀沉默片刻,吩咐承影。
承影動作很快,富平連聲不敢當,一步沖前就要攔住,卻被郭勝伸手攔住了,“你當得起。”
“當不得,真當不得。”富平被郭勝攔著,受了承影三個響頭,沖陸儀連連長揖,又沖郭勝長揖,“王哥他們,一直留在內侍衛,都跟小的一樣,想著陸家必定再有進京的一天,想著爺的死,不能就那么算了,他們走的時候,一個一個往后托付,到小的……”
富平喉嚨哽住,“小的這大半年,常常半夜醒來,再也睡不著,當初跟著爺進京的侍衛,就只有小的一個人了,等小的走的時候,爺的冤屈,該托付給誰?
小爺是小爺,可小的們是爺的護衛,小爺有小爺要做的事,小的們有小的們要做的事。要是小的們,沒有一個人能替爺做點什么,不能親眼看著討回一個說法,小的這心里,死了都無法安寧。
小的才是感激不盡,做了這件事,小的此生無憾,小的這幾十年,就盼著這一刻。
該小的謝謝小爺,謝謝這位爺。”
富平頓了頓,看著陸儀,目光閃閃,“爺是五十歲差一點點走的,小的如今也是這個年紀,能跟爺一個年紀走,是小的的榮幸。”
陸儀看著他,嗯了一聲,伸手出去,在他肩上拍了拍,“我到門口看看夜色,細事,讓郭爺和你說。”
“是!”富平一個是字,答的干脆利落,充滿生機。
陸儀彎腰出了矮屋,郭勝沖富平拱了拱手,“我姓郭,單名勝,在王妃門下當差。這一場事,咱們兄弟幾個搭手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