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韻想著這些事,腳步沒停,接著往前踱,沿著內學堂轉了半個圈,再次踱回來,就看到蘇囡一個人坐在那棵老樹下的長條凳上,托著腮發呆。
“怎么了?你表姐呢?”謝明韻走到離蘇囡兩三步,蹲下看著她,柔聲問道。
“沒什么,婉姐兒跟大舅母去裁衣裳,晚點兒來,柔姐兒家小妹病了,請了假。”蘇囡沒站起來,只挪到長條凳盡頭。
謝明韻坐到長條凳這一頭,仔細打量著蘇囡,“要是有什么事,跟我說說,也許,我有辦法。”
“沒事。先生,你知道廩米嗎?”蘇囡看了眼謝明韻問道。
她坐在這里,就是等他的,說不清為什么,她就是覺得,她坐在這里,就能等到他,以前,她和婉姐兒柔姐兒在這兒玩耍,總能看到他。
她今天很想碰到他,她想請教他一些事。
“嗯。”謝明韻想到她要說什么了。
“我阿爹的事,你聽說過沒有?”蘇囡看著謝明韻,謝明韻點頭。
“我阿爹是有份廩米的,自從阿娘走后,阿爹再沒考過歲考,可這廩米,學里一直給到現在,是因為他們可憐阿爹,還有我,可是,先生,這份廩米,是不是壞了規矩?”
蘇囡看著謝明韻,神情鄭重。
謝明韻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她說的意是這些話,她問他是不是壞了規矩……謝明韻有一絲恍惚。
“不能這么說。”謝明韻意識到這一絲恍惚,立刻收攏心神,輕輕咳了一聲,“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廩米是歲考一等才有的,就跟學里一樣,歲考一等,也有一筆銀子,阿爹不考歲考,怎么能有呢?那廩米,不知道是不是象學里的銀子一樣,是有定數的,給他多了,別人就少了,要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占了不知道誰家的便宜?”
蘇囡兩只手撐在凳子上,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話說的很慢。
“嗯。”謝明韻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
“可我阿爹要是能年年去歲考,我家也就用不著這廩米了。現在,要是沒有這廩米,我們家也能吃得上飯,可照外婆的話說,一年到頭,只要有點兒什么事兒,就存不下錢,也沒法給我攢嫁妝了。平江府的秀才,象我們家這么窮的,也就我們家吧。”
蘇囡說到給她攢嫁妝,嘆了口氣,“我們家,是人家最不愿意結親的那種,要什么沒什么,又不吉利,要是再沒有嫁妝,我就不知道要嫁到什么樣的人家了,外婆一說到這個,就愁的不行。”
蘇囡聲音低落。
“我能幫你……”謝明韻猶豫著,不知道該幫哪一樣,是廩米,還是嫁妝。
“你幫不了,幫急不幫窮,我家這是窮,你怎么幫?”蘇囡白了謝明韻一眼,九公子謫仙人一樣,根本不知道人間疾苦。
“要不,你嫁給我?”謝明韻被蘇囡這一個白眼看的,突然脫口道。
“嗯?”蘇囡一個愣神,他這句話她聽的清清楚楚,就是太清楚了,她覺得她聽錯了,要沒聽錯,就是……這話可不能用來安慰人!
“我讓人到你家提親,你嫁給我吧。”一句話脫口出來,謝明韻立刻就覺得這樣極好,最好不過。
“啊?”這一句蘇囡聽的更清楚,臉上的神情,用驚愕概括不了,說不上來什么表情,啊了一聲之后,又哈了一聲,站起來就往課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