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還在下,像一場無休無止的噩夢。
三天后,貝爾納黛特和本杰明都從這場災難里蘇醒過來,在病房里。代價是本杰明的雙腿再也不能站立,只能永遠和輪椅相伴。而貝爾納黛特則因為腿部受傷的關系,暫時從美國芭蕾舞劇院休學,等待恢復情況。
與此同時,警方也給出了初步的調查結果。那輛車登記的原主人已經在好幾年前就去世,而現在擁有它另有其人,目前仍在追查中。
貝爾納黛特清醒的一個周后,她的主治醫生喬納森來見了她,對她說:“從各項檢查來看,目前你的情況還算平穩,請大可放心。不過,即使因為你還年輕所以恢復得會比較快的關系,但后遺癥很可能還是會有的,你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所以”瑪德琳握緊貝爾納黛特的手,盡量平靜地問。
“如果是最好的恢復情況,那么你還能繼續跳舞。但如果后遺癥比較明顯的話,也許你以后都不能再進行高強度的舞蹈訓練了。”喬納森遺憾地看著她,“我很抱歉。”
貝爾納黛特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直到視線里的景物變得模糊而扭曲,才開口說:“醫生。我剛剛二十歲。”
“我真的很抱歉,但我們確實無法給出確切的回答,只能等待你將來的恢復情況。”
“貝妮,別太擔心,你會好起來的”瑪德琳抱緊她,伸手觸碰貝爾納黛特的臉頰卻摸到一片潮濕溫熱。
她終于開始哭,一開始是靜默無聲的,只有被子上逐漸暈開的濕潤痕跡,然后她將臉埋在瑪德琳的肩窩里,終于控制不住地哭喊出聲。
那個本來離她那么近的夢,好像一下子又要飛遠了。她的未來一片模糊不清,誰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再次回到那個舞臺上。
這樣漫長而痛苦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兩個半月。
在這段時間里,貝爾納黛特每天只是機械地配合檢查,吃飯,用藥,發呆,還有睡覺。
夢里的自己仍然和以前一樣,能跑能跳,能穿上潔白美麗的芭蕾舞裙站在聚光燈下,如同八音盒里的舞女般不知疲倦地旋轉;能和影子一起,一遍遍練習她最愛的舞曲;能迎著紐約的燦爛陽光,奔跑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那樣的記憶實在太美好,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嗜睡,不想醒過來看著自己如今傷痕累累的身體,也不想見除瑪德琳以外的任何人。甚至只要不是必須回答醫生的問題,她都不會再開口說話。
沉默如同墳墓般,埋葬了她本就內斂的鮮活與熱情。
有時她看著夕陽從窗欞邊滑過,都能清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從自己的骨子里不斷流失,卻怎么也抓不住。
她太累了。
短短兩個半月的時間,貝爾納黛特感覺自己已經和窗外的樹葉一樣,在夏末初秋的風中迅速衰老和枯萎下去。
那段時間,瑪德琳幾乎是二十四小時都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她實在太理解貝爾納黛特此時的心情,也太害怕她會因為一時想不開而做出什么極端的行為。
比起這樣讓人束手無策的沉默,瑪德琳甚至寧愿貝爾納黛特像她自己曾經那樣,整天大發脾氣地摔東西,大聲哭喊出來,那至少能讓她感覺到發泄。
可她只是那樣沉默著,或者毫無生氣地望著窗外,或者放任自己不分白天黑夜地昏睡,對任何外界的事物與語言交流都沒有反應,神情空洞。
直到兩個半月后,貝爾納黛特已經基本能夠自己下床走路,腿傷也恢復得和醫生預期的一樣好,她才終于好像又找到了一絲希望,開始在瑪德琳的陪伴與不斷鼓勵下,慢慢振作起來。
這期間,梅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本杰明來看望過她許多次。
由于請護工的價格實在太高,再加上治療費用已經是一份沉重的負擔,因此對于本杰明的照顧,一直都是梅在親自操勞大部分,彼得則會在放學以后來接替梅。
和貝爾納黛特一樣,彼得在那之后也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這讓梅感到非常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