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和他說過這些,所有人都告訴他,不要怕,撞死的不過是個普通老百姓,扔給那家人三百萬,他們得千恩萬謝。
宋年夕的臉色緩和下來,“唐昊,我妹妹也是被車撞死的,十二年了,我沒有一天睡過一個安隱覺。”
她常常夢見宋年初拽著她的袖子,血從她的嘴里一點點涌出來,“姐……我……想活著……你幫……幫……我!”
這是一個十六歲女孩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語言,裹挾著她一日復一日的惡夢。
唐昊腦袋一陣撕裂的刺痛,只覺得有冷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
出事以來第一次,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是撞死了一個人,不是一只狗,一只貓。
而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家有口的人。
他親手殺了他!
宋年夕深吸一口氣,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她的導師劉老曾經和她說過一句話:每一個生命,哪怕卑微如乞丐,都值得尊重。沒有什么,可以凌駕于生命之上的。
權勢不能,金錢不能,愛情不能!
……
宋年夕走出休息室,來不及平息自己翻涌的情緒,身后傳來喊聲:“醫生!”
“什么事?”
一個邋邋遢遢滿身煙灰的男人沖過來,看到宋年夕,眼睛微微一亮,“醫生,幫幫忙!”
宋年夕掃視他一眼,覺得有點眼熟,“你怎么了?”
張斌喘著氣道:“我沒怎么,是我兄弟,他……發高燒,燒得很厲害。”
正說著,幾個臟亂不堪的男人沖過來,周身一股刺鼻的煙熏味和汗臭味。
這群男人統一著軍綠色背心和褲子,各個身材高大結實,卻一個比一個不修邊幅。
其中一個男人的背上,背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病人。
背人的男人一抬頭,愣住了,“宋年夕,怎么是你?”
“沈鑫!
宋年夕微微吃驚,立刻就明白這幫不修邊幅的男人是什么身份,“他,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高燒,還說糊話,怎么叫也叫不醒。”
宋年夕當機立斷的:“趕緊送到檢查室來。”
“好!”
人送到檢查室,宋年夕戴上醫用手套,開始給病人做全身檢查。
一通檢查做完,她看著溫度計上顯示的42度高溫,問:“發燒什么時候開始的?”
張斌搶著回答,“下午演習的時候他就開始叫不舒服了。”
“發燒到這么高,需要檢查一下血相才能做判斷。護士,給他抽血。沈鑫,你們去外面等一下,我要給病人脫了衣服,再做進一步檢查。”
“他不會有事吧。”沈鑫明顯不放心。
“不會。”
宋年夕的聲音不大,卻讓人莫名覺得心穩。
沈鑫幾個走出檢查室,張斌用胳膊蹭了他一下,“鑫哥,這醫生你認識?”
“認識,叫宋年夕,從前住一個院子的,老鄰居了,也是好朋友。”
“喲喂,和鑫哥你是青梅竹馬啊!”旁邊有人起哄。
“誰和誰是青梅竹馬?”一個低沉,異常有辨析度的嗓音橫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