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輸錢了,則會將手包往沙發上砸過去:“怎么又睡在這里,困了上樓去睡,有客人來了,像什么樣子。”
那個時候,宋年夕就特別心她爸,心想媽這人也真的,爸都累成這樣了,還不讓他多睡幾分鐘。
宋年夕走到床前,伸手握住爸爸的手,低聲道:“爸,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小夕啊,以后我再也不會吵著你睡覺了。”
宋修為無聲無息,呼吸淡得根本聽不見。
宋年夕死死的盯著他蒼白的臉,眼中的淚噴涌出來,“爸,求求你睜開眼睛看一眼,就一眼,以后,你就算想看,也看不見了。”
你快看看女兒現在多漂亮,身體也好,氣色也好,一點不順心的事情都沒有。
還有,女兒現在是副主任醫生了,救過很多人的命,以后女兒還會救更多人的命。
爸,你不為女兒感到驕傲嗎?
宋年夕將臉用力的貼在父親瘦骨嶙峋的大手上,蒼白無一絲血色的唇瓣一動一動,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宋修為的手,越來越涼。
宋年夕卻死死的拽著,她想,如果她像小時候那樣大聲哭出來,不知道能不能留住爸爸。
赫瑞文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宋年夕像座雕塑一樣伏在床邊,一動不動。
他不忍心再看,默默退出病房點了一支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陳醫生走到病床前,拿小電筒照了照宋修為的眼睛,“宋年夕,他已經去了。”
“啊?”
宋年夕茫然抬起頭,含淚的雙目怔忡地看著陳醫生,臉上有嬰兒初醒時懵懂。
“你說什么?”
“你爸已經去了,節哀,這對他來說,是解脫。”
解脫嗎?
宋年夕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轟然碎裂。
他是解脫了?
她呢?
從此,她就成孤兒了。
宋年夕慢慢閉上了淚眼。
爸,你還沒有看女兒一眼呢!
……
白色的床單緩緩蓋上。
赫瑞文拍拍宋年夕的后背,“是放停尸房,還是……”
宋年夕搖了搖頭,“停尸房太冷,我爸喜歡暖和的,直接送殯儀館吧。”
赫瑞文一聽這話,心里像被針戳了一下,“行,我來安排。身上錢夠不夠,火化,選墳墓什么的都需要花錢。”
宋年夕抬頭,蒼白的小臉莞爾一笑。
“不需要花什么錢,他的墓地早就選好了,和我妹妹埋在一起。我妹挺孤單的,以后有爸陪著,我也就放心了。”
“宋年夕……”
赫瑞文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說不下去了。
宋年夕幽幽開口,“赫瑞文,謝謝你,今天是我這輩子穿得最漂亮的一天,爸爸他走得,很欣慰。”
瞬間,赫瑞文突然覺胸悶得不行,呆不下去,走出病房抽煙。
此刻,穿著白色衣服的殯儀館師傅走進病房。
宋年夕迎上去,指了指床邊,一臉懇切道:“師傅,你們手腳輕一點,我爸睡了十二年,安靜慣了。”
“放心,姑娘,你是跟我們的車走,還是另外坐車。”
宋年夕搖了搖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我先回家洗個澡,一會就來。”
赫瑞文將里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煙抽進嘴里,突然發苦。這丫頭從陳醫生宣布病人死亡后,就沒有流過一滴淚,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后事,冷靜到讓人覺得害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