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琳扶著她的手,心里又是可憐,又是惱恨,實在忍不住,啐她一口,怒道“你也知道慈母敗兒你還替他遮掩滿嘴里說的都是借口的話,什么早就有自己的心思,純是放屁你們兩家是六月中的時候才商量定親,他七月初頭上就留下書信出走,特意跟鶯娘道別的時候給抓住,這才告訴兩邊長輩說他們兩個兩三年前就彼此有意。可是兩三年前,他白瀚冰在何處鶯娘當然是在這邊家里,哪里也出不去。可他白瀚冰早就進學,又是打著游學的旗號,伴著一幫子同學的狐朋狗友到處地亂走,這一年里頭,在諸暨的時候能有三個月這三個月里頭,來外祖母這邊家里能有幾天這幾天里頭,跟表姐表妹又能混頑在一起幾個時辰這就情深意厚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一個出逃,另一個就能給妥妥當當準備財物東西就算他們是跟話本戲文里那樣一見鐘情彼此相許,可是這一回,逃也逃了,抓也抓了,鬧也鬧了,親事也順著他的意思定了還沒上一個月時間,他白瀚冰離了家,到了杭州,就有心情揮金如土,跟人爭搶歌女粉頭了這就是他說的,跟表妹傾心相許,寧死也要成婚成雙”說到這里,忍不住摔了壽蘿的手,坐在座上不住地喘氣。好半晌,才搖著頭道“這樣真心真意的好女婿,白送也不要不行,這事老太太必不能答應。四爺爺、十一叔,還有三弟,你們都是雁娘鶯娘的長輩,壽家的女兒做親,你們怎么說”
她這樣明明白白,無彎不折地徑直問出了,廳上坐的壽鑒安、壽銀國以及壽苕就多少不好答了。三人相互望了幾望,彼此丟了些眼色,壽鑒安、壽銀國就有些躊躇的神情出來,壽苕更是將杯子拿在手里,幾次抬起來又放下。旁邊壽芩看在眼里,到底忍耐不住,說道“大姐說的,雖然有理,但這件親事原是兩家都愿意的。瀚哥兒雖然荒唐胡鬧了些,畢竟還是小孩子,又是我們自家親戚從小看著長大的,本性稟賦都知道,就算真有一樣兩樣不好,自家人也好包涵,耐著心慢慢教導就是”
壽琳聽他說話,就覺得心頭一把火直燒起來,嘴里卻淡淡地道“耐著心慢慢教導好哇,你倒是大方、寬容果然是好舅舅,什么事情都能包涵只是你這個大方寬容,是真心包涵混賬外甥,還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曉得烏鴉落到黑豬背,一樣的貨色誰也別指點誰能含糊就含糊過去,了斷了這筆才是要緊”
壽芩被噎得無話可答,臉上一陣陣發白發青。旁邊喬氏忍不住道“大姐姐是長輩,但這說話也不能太隨意。什么烏鴉黑豬,什么一樣貨色到底是娘家,大家彼此留著些體面才好。”
壽琳冷笑道“體面你還有臉跟我說什么體面難道不是你第一個把壽家的體面都踩在了腳底白瀚冰是不好,你養的壽鶯娘又是什么好東西了別招我一件件都說出來”
喬氏也怒道“我敬你是大姐,一直忍著不說,可你也別太過分出嫁的女兒倒管起娘家的事情,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是了,我知道的,我出身低、沒進學,嫁妝也比不得旁人,入不了大姐的眼,也入不了老太太的眼,家里凡事再沒一件做得好的,還要煩婆婆請了大姑姐來教訓只是,我們姑嫂婆媳之間的事情,原不該扯上小輩兒。雁娘鶯娘都是大姐姐的侄女,就算雁娘不是我教養的,是大嫂子教養的,堂弟媳比不得親弟媳,大姐姐格外偏愛雁娘些,可也不該處處針對鶯娘。她一個小姑娘,今年才十六歲,怎么吃得住姑媽這么說話”
壽琳聽她這話,本來壓著的火一下子騰起來,起身兩步到她跟前,指著鼻子罵道“你這個豬油蒙了心,眼睛被屎糊了的蠢貨虧你做了二十幾年的當家太太,就這么一番話,牽三絆四、狗屁不通,明明自己不好,還要倒打一耙難怪養出個面甜心苦、無恥奸猾,連親姐姐的夫婿都處心積慮算計了硬搶過去的主兒來,壽家幾百年的清白名聲都被你娘女兩個糟蹋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