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幾欲昏厥,卻還是死死拉著他的腿。
李如松冷冷地瞧一眼她,“不要怪我狠,我若不這樣做,父親便會親自來動手,你也知道,若是孩子落入他手”
他沒有再說下去,一腳將她踢開,離去時也沒有再回頭瞧一眼這個傷心欲絕的婦人。
走出藥鋪,李如松大步跨上馬,將女嬰用布袋裹在胸前。
馬兒還未疾馳出城,剛出城郊,準備過河,橫里便殺出來一匹戰馬來。
“大哥”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弟李如柏。他想必是一路追趕他到此,見他懷中裹著一個女嬰,不由得警惕地握著刀。
“你當真是不要命了違抗軍令,你可知是何罪”
李如柏絲毫沒有退讓之意,“大哥,這是一條人命啊”
“留下她,日后禍患無窮。”
李如松不愿再與他糾纏,眼中神色一凜,將懷中的嬰兒解下。
“今日,此嬰已被我棄之河中,死生有命,來世若想報仇,便來找我李如松吧”
說罷,他長劍一挑,將女嬰拋入河中。眉梢不露半點喜怒,沒有再看李如柏一眼,揚長而去。
李如柏飛快地下馬,跳入河中,那女嬰嗆了水,哇哇地啼哭著。
新虧是初秋,水流不湍,趁那嬰兒沒有沉入河水中,李如柏已經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腳踝,將她舉在頭頂,救上岸來。
他喘著粗氣,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水浸得透濕。看著懷中幸存下來的女嬰,開懷地笑了起來。
再抬頭,遠處的官道上早已沒有李如松的身影了。
沈陽城城南。
李如柏抱著這個濕漉漉的孩子,走在沈陽城南的鄉野小道上。
雖說是救下這個孩子一命了,可他眼下該怎么辦呢絕不能將她還給她的母親,這樣只怕又會惹來殺身之禍。那總不能將她帶回家吧
正當是苦惱間,李如柏只見不遠處,一莫約六七歲大小男孩兒端坐在石凳上讀書,身著一件長衫,手上捧的,是一本有些破舊的春秋。
“小書生,又在讀書了”
過路的街坊瞧見,笑瞇瞇地朝他打招呼。那小男孩兒靦腆地一笑。
“你瞧瞧這范家的大兒子,長得文質彬彬,打小就有文采,真不愧是那范文正公的后人喲”
書生“范文正公”的后人
他駐足,細細打量著這個小書生的面貌,倒是與當年沈陽衛指揮同知范沉有幾分像。
難不成他當真就是那范沉的后人
“書生,你過來。”
小男孩兒抬起頭來,不解地盯著李如柏。
“令尊可是前沈陽衛指揮同知范沉之子范楠”
男孩放下書,點了點頭。李如柏心中一震。
“你叫什么名字”
“范文采。”
李如柏走到他跟前去,望了一眼手中已經酣睡的嬰兒,將她交遞到男孩兒的手上。
“這是你的妹妹,以后,你要好好照顧她。”
見那小男孩兒一臉茫然無措,他想了想,又從腰間抽出一塊腰牌來,塞進嬰兒的懷中。
“將此腰牌給令尊過目,他自然就明白了。”
未待那男孩兒回答,李如柏已經一個縱身躍上馬,飛快地駕馬而去。烈風刮在他的臉上,將他的戰袍吹得飄揚了起來。
記憶中六夫人聰穎過人,讀得四書五經,知書達理,讓她的孩子成長在一個書香門第之家,也算是李家沒有虧欠她的了。
他逼自己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范楠,該是你為我李氏一族報恩的時候了
萬歷歲壬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