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夜涼風,自然是要感冒的,她也沒有幸免。不過,至少讓她清醒了一些。
第二日初曉,他起床來河邊洗臉,她出聲問他“今天呢今天還要繼續等她嗎”
他抹了抹臉上的水珠,“也許等,也許不等。”
她頓了頓,思緒飄遠了片刻,突然對他說道“你能帶我去赫圖阿拉嗎”
“赫圖阿拉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即使這樣,我也想去看看。”
可是,他最后還是沒有帶她去赫圖阿拉,他說,“我還要等那人來呢。”
“只怕她不會來了。”
“我是信守諾言的君子,既然答應了朋友之托,便不會出爾反爾。”
“如果她一直不來呢”
他苦笑,“那我只好邊烤羊肉,邊等她來。”
“好吧,你繼續等吧。我要走了。”她騎上騾子。
他塞給她一袋子碎銀,還有那把羊皮匕首,“女孩子家,在路上肯定用得到。”
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卻也沒有回家去,而是繼續走走停停繞著圈。餓了,就吃點干糧,累了,就投宿客棧。她帶著他給的匕首到處游走,貼身攜帶,那把匕首上刻著一個隸書的“皇”字,她一直不明白這個字是什么意思。
又這么奔走了數日,后來她累極了,抱著一絲僥幸去了馬市,沒想到他居然還在那里。
“你真的還在等”
“是啊。”
“真有毅力。”她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今天要不要吃烤羊肉”他問。
她沖他笑著,拿出匕首來在他面前晃著“要,我要全熟的羊肉。”
其實他的烤的羊肉總是半生半熟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都能吃得特別香。
酒足飯飽之后,踩著碎石鋪就的河灘,她與他并肩漫步著。
他臉上的笑容就像長白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寧靜,卻總帶著些說不出的苦澀。
“你有哥哥嗎”她倒轉個身子,退著步子走起來。
“有,”他雙手負在身后,“而且有好多個。”
“好多個啊”
“是啊,有七個呢”
她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道“這么多哥哥,你豈不是很幸福”
“這是什么理論哥哥多,不見得幸福,我倒希望我是老大,一個哥哥也沒有。”
她也沒有深究下去,只是點點頭,又說“也對,像我哥哥那么好的人,很少有的。”
他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問“既然有那么好的哥哥,還不打算回家嗎”
“你不會明白的,”她仍舊在回避著關于“家”的一切話題,“你呢,你也不打算回家嗎”
“我”
他先是一陣沉默,才緩緩開口道“我還沒有完成父親交予我的事情,所以,不能回去”
“你離家那么久,你父親一定很想你。”
“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別人的故事,聽得再多,終究還是體味不了的吧。
即使日子過去了不少,她還是經常想起他,想起跟在他后頭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喊著“哥哥”。
她時常想起他寵溺地揉著她的頭發,說“箏兒,你也該長大了。”
她長大了,是真的長大了。
后來她每每途經沈陽,都會去馬市。這已經成為了她這幾個月來的習慣了,只要累了倦了,就來這里找他。每一次她都沒有失望。
他一直在那里,坐在帳篷前面,像個守望者,又像個游吟詩人。她和他相處得很愉快,從來沒有過的愉快,有時候,只是吃幾塊烤羊肉,說一些不搭邊的話,也是好的。美美的在帳篷里睡上一覺,第二天有重新踏上路途,周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