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寧完我。外頭的侍從攔住了他,他卻仍迫切地往里探著頭。
范文程豈會不知寧完我的心思?他故意聲張,便是想逼得海蘭珠下不了臺,硬著頭皮見他。
海蘭珠眉頭微蹙,喊得這么大聲,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這醉花樓嗎?
無奈之下,唯有道:“放他進來吧。”
寧完我得了逞,便拉著鮑承先一同入了雅間,嬉皮笑臉地走到海蘭珠跟前請安。
“見過宸妃娘娘——”
寧完我先不打自招地認錯,“恕在下方才失禮……我無爵掛身,今日若不魯莽一番,怕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宸妃娘娘了。”
海蘭珠有些頭疼,沒想到他是沖著見她來的……看來他接下來所言,多半也不會那么簡單了。
寧完我又轉向范文程解釋道:“范兄,不瞞你說,我今日約你在此相見,本就是希望范兄能為我引見娘娘一面,沒想到是歪打正著,竟會有這般因緣巧合——”
海蘭珠掃了他們三個人一眼,“我還納悶,如今朝中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們三位諸葛亮密謀的,原來你們打得是我的算盤……”
這下她的酒意也緩了幾分,遂道:“既然讓你們撞見了,寧學士但說無妨。”
“娘娘慧眼如炬,正是因此,在下才無論如何都要將今日這席話與娘娘明說。”
即便是酒樓這種嘈雜之地,寧完我仍是將聲音壓得極低,“在下被罪罰一事,想必娘娘也所有耳聞。這幾年我雖在宮中任文官一職,明面上是皇上身邊的謀士,但眾所周知,我乃是穎親王的幕僚之一。”
海蘭珠點頭,“你和穎親王交好的事情,我心中有數。”
“娘娘是明白人,也該知道穎親王之故……其中另有文章。王爺早前自察哈爾回城后,便一病不起。也偏偏是在皇上的登基大典前這個節骨眼兒上,冒出來個奴才,說是那劉士英的仆從,告發我在府中縱博一事。我跟那劉章京半點兒交情都沒有,也就有過那么一回,和幾個以前遼陽衛的同鄉喝了點兒小酒,劃拳助興罷了,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海蘭珠凝神想著,這樣看來……此事跟王丙告發吳爾古代收受賄賂,以及冷僧機告發莽古濟謀逆二事,手段和套路竟如出一轍!
“我自明降清,入仕做官也有二十年了。被罪罰一事,確實也在我自己德行有失,自然不敢有半分怨言。所以一開始,我全當是自己運氣不好,遭人眼紅了去。可后來王爺的病越來越重,我才發覺整件事情并非那么簡單。”
寧完我說到此處,雙目微紅,情緒亦有些不穩。
“王爺平日里為人謙和,心思純明,皇上對他信賴有加,情同手足。但他不爭鋒芒,六部里掌管禮部,說白了是個虛職,所以才會被人當做軟柿子捏。王爺身邊能信賴的人不多,重病之時,我曾去府上探望,那時他已不能下地……王爺敝退了下人,給我留下了一句話道:‘仇人必除之,否則后患無窮’……我問王爺仇人是誰,他卻未答,只要我自己去悟。”
“仇人必除之……”
范文程與海蘭珠對視了一眼,即刻有了答案。
“是一個‘九’字!”
鮑承率先說出了答案,片刻后,卻仍有些一頭霧水,“可這九字……會是什么意思?”
范文程吸了一口涼氣,“是九王。”
“不錯。”
寧完我心中亦是同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