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雖神色如常,范文程卻深知,這是皇帝對他的試探。
他望著酒盞深思熟慮了片刻,“微臣斗膽猜想,如今皮島已得,朝鮮已服,皇上再無后顧之憂,是時候再舉攻明了。”
“知朕者,憲斗也。”
皇太極爽然一笑,抿一口酒道:“朕打算待宸妃生產后,便舉兵略明地。”
“要取山海關,這寧錦防線就不得不拔……”
范文程了然,“祖大壽如今仍守錦州城,皇上可是要微臣去信招降之?”
“從前東江之所以堅不可摧,不過是因為有毛文龍在,而寧遠之所以固如碉堡,不過是因為有袁崇煥固守。祖大壽之于錦州,就如毛文龍之于皮島,袁崇煥之于寧遠。要奪錦州,就必須除掉祖大壽。”
皇太極目色凌厲,“像祖大壽這樣的猛將,若能收為己用,是最好不過的了。他可以不在乎祖可法和他的祖家軍,朕就不信,他也不在乎袁文弼?”
“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了。”
范文程半跪領旨,“微臣這就著手去辦。”
皇太極點了點頭,頷首平身,“朕再交代一遍,這件事情,切勿走漏風聲,尤其不能讓宸妃知道。”
“微臣明白。”
二人又喝了幾盅酒,皇太極已有幾分不勝酒力,“這酒沒喝幾杯,后勁兒倒是挺足的。”
“皇上龍體為重,還是少喝些吧……”
“是啊,不然回了關雎宮,朕又要被人數落了……”
皇太極醉眼朦朧地站起來,拍了拍范文程的肩道:“憲斗,倒是你的酒量見漲吶?”
范文程小心翼翼地答:“皇上過譽了,只是在科爾沁時,常與蒙古人一道喝酒,也算磨礪了幾分。”
然而皇太極卻再未有回答,而是一步不穩,轟然倒在了酒桌上。
范文程面色平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等了半晌,才喚了一句:“皇上?”
見皇太極沒有反應,已然是昏睡了過去,范文程才喚來了候在梯口的侍從。
他攙著皇太極起身,吩咐道:“送皇上回清寧宮吧。”
那幾個侍從面面相覷,遲疑道:“這……皇上這些日子都回關雎宮過夜……”
范文程面不改色道:“皇上吃了酒,怕宸妃娘娘聞了酒氣身子不爽,特地囑咐了要回清寧宮歇息。”
幾個侍從見皇太極已醉得神志不清,遂不敢擔待,連忙擺駕去了清寧宮。
范文程獨自屹立在鳳凰樓上,舉起那杯才飲了一半的杯盞。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鳳凰樓下,御駕正往清寧宮的方向行去。
皓月當空,只聽范文程喃喃道:“愧對親友,愧對恩人,愧對天下人,而無愧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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