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臘月
京城,市委宣傳部家屬樓,李家
“過年也不能回家,這學不上也罷。小嵐什么時候這樣辛苦過”劉母邊給小閨女打包吃食,邊嘟囔著。
“小聲些,左右鄰居說不定就有人豎著耳朵在偷聽呢”坐在棕色沙發上看人民日報的李父瞪了老妻一眼,這是什么時期啊哪能說真話,去農場學農那就去吧。
大冬天,哪有多少活啊更何況玉不琢,不成器。
李君嵐穿著一件厚軍裝,胳膊上搭著一件軍大衣,穿著一雙棉靴子從自己房間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封厚厚的信,招呼了聲“老爸老媽,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這信不是寄出去的,她在學校附近租了小房間,放在那里,謝中華會看到的,重要的不是書信的內容,是里頭的票據。
“要不要送你去學校”李母憂心忡忡。
“老媽,我能行的啦”李君嵐將軍大件穿上,將一紅毛大圍巾披好,將行李背上,笑著摟了摟李母的臂膀,道。
“唉,那邊條件不好,沒有暖氣。”李母嘴上嘮叨著。
“學校里還不一樣沒有。”李君嵐撇嘴。就只有她那一幢沒有暖氣,不過等上一屆畢業,明年就可以換去有暖氣的宿舍,將沒有暖氣的留給下一屆。
北大第二屆工農兵大學生共有一千四百多名,被打散,分到好幾個農場,李君嵐被分去了京郊,李君嵐他們是被幾軍卡輛拉過去的。
到了地方,二十幾個女生擠一個炕上,夜里連翻個身都不成,一開始根本睡不著覺,可是幾天之后,便習慣了,站著坐著都能打盹。
同學之中,也有積極分子,她們要求男女平等,要求去干最臟最累的活兒。
結果,李君嵐干了十幾天掏糞坑的活兒,一下子輕了十來斤,從有點肉感的,一下子變了骨感,堪比模特兒。回到家,李母一見她便開始抹眼淚,被人見了,還只能說人不大舒服,或是沙子吹過了眼睛搪塞過去。
不光光是這個年頭,之后的每個寒假、暑假、農忙假,她在學農、學工、學軍之間奔波。
從73年一直到75年畢業,李君嵐才得以解脫。
有些同學落下了病根,比如說手上腳上的凍瘡,一入冬就撓心撓肺的癢;比如說腿腳的風濕,一到下雨天就涼颼颼;還有些女同學得了宮寒,結婚多年依舊未孕。
1975年夏天,北京
李君嵐沒有走關系,也沒有關系可走,去年開始李父李母在單位也是屬于靠邊站的一批,她被分配回了機械廠,還是之前的崗位,也沒有人說她可以漲工資。
她還來不及把心沉淀下來,就有人將她與謝中華的事情貼了大字報。
瞧,落井下石的來了。
當時,李君嵐想逃避,想過一走了之,可是也只能是想一想,她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她這一走,那棒子落到了李家人身上,她的良心會疼的。
她沒有去找謝中華商量一下,也沒有回家向父母討要主意,她去了廠長辦公室,敲開了辦公室的門,進去就說“廠長,我要與謝師傅結婚。”
廠長姓肖,還算年輕,不過四十出頭的年齡,他的大兒子與衛建紅去年剛結婚,他沒有吃驚沒有說教,只是平常的問“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