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么,無非就是走走親戚。
寶玉還沒娶妻生子呢,便是跟在賈政身后做做樣子,不過因為他輩分大,倒是族里的人好多比他年紀大都得喊他一聲寶二叔,譬如賈蕓、賈蘅等人。
沒錯,從前族學的賈蕓、賈蘅、賈芷三人如今可算是寶玉徹徹底底的腦殘粉,被家人領著來給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拜年請安不過是隨大流一起磕個頭的事兒,磕完頭,說一轱轆的吉祥話,又拿到了長輩們打賞來的銀錁子。
因賈蕓和賈蘅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了,剩下的賈芷距離生員也只差臨門一腳,倒是不像從前那樣被管束得很嚴了。這幾人的老子娘聽說兒子要特特去給江蘇回來的寶二爺拜個年,哪里還有不依的,反正前些年他們這幾個兒子都是這樣子的流程,總得給寶玉拜完年才算了的總歸自己兒子能和嫡枝搞好關系,也是好事。賈蕓等的父母才不管從前寶玉胭脂二郎或者怎么樣的名聲呢,反正他們只曉得,寶二爺有錢有勢,是自己等旁支拍馬也趕不上的就是了,于是又老調重彈,叫兒子要恭敬有禮等等。
禁不住念叨,幾個小子們紛紛支吾著應下,眼見就到了寶二叔的院子附近,恨不得飛也似地跑了。
寶玉聽聞賈蕓等人來訪,也沒有很吃驚,畢竟這幾個大侄子是年年都來的。
今年他們送來一副大鵬展翅圖,是他們三個人合力畫的,雖然不值錢,但是也算有心。更何況這三人家中也不是特別寬裕,裝裱的錢估計都攢了好久。
寶玉從來都不是以禮物的價錢來定義價值的,千金他愛,鵝毛也愛,端看送禮的人有沒有走心。
當初在族學不過是順勢推了這三人一把,主要目的還是整頓族學風氣,但是這三人能夠抓住機會,也懂得知恩圖報,就是很好的苗子了。在古代生活這么多年,寶玉深知一個家族枝繁葉茂才是長久之道,強干弱枝或者說,寧國府、榮國府最近這兩代,連強干弱枝都算不上,頂多算是靠著余蔭過活的藤蘿,是沒有前景的。
這三人想要出人頭地最快的法子就是繼續科舉,寶玉也是樂見其成的,鼓勵了他們幾句,雖然說得不過是翻來覆去那些話,但是聽起來卻誠摯無比,更有寶玉給他們從江蘇帶來了那邊的一些文集,這在古代這樣信息流通慢的地方,也算是相當寶貴的東西了。
忽悠完了三個半大小子,寶玉看著鋪在桌子上的大鵬展翅圖展翅么不,自己現在還差得遠了。
因為寶玉初八就要啟程離京了,正月初六,賈母便在大花廳上命邢氏和王氏擺幾席酒,定一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榮寧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等辦一場家宴,寧國府那邊的女眷來得最最晚,尤氏帶著兒媳秦氏,進來就沒口子地給賈母賠罪,直說臨了有事耽擱了云云。
那秦氏一身大紅灑金夾襖,領口袖口鑲著一圈灰兔毛,頭上戴著累絲紅寶朝陽五鳳步搖,耳上掛著赤金爪鑲東珠耳墜子,壓裙的是五彩同心宮絳結,打著一塊乳白色雙蝠戲稻暖玉見到的人莫不是夸好顏色。
賈母笑著說“無事,本應當是元宵后請你們吃酒的,但是寶玉不日就要啟程離京了,如今這個日子,想必你那里也忙。很不必如此。”
榮國府開的雖是家宴,但是畢竟如今姑娘小子們都大了,很不好混作一處,故而用屏風隔開了男女主要是寶玉的提議,賈母本還想一起熱鬧的,后來想到二丫頭三月里要出門子了,玉兒等人也確實不比小時候了,還是分開置席更合適,遂點頭直說寶玉周道。
其實哪里又是寶玉想得周道,只是別人想到了,都不敢去同賈母說,免得敗壞了老祖宗的興致。
這邊榮慶堂共擺了十來席。每一席旁邊設一幾,幾上設爐瓶三事,焚著御賜百合宮香;有各色小盆景,俱是新鮮花卉不用說,就是寶玉花田莊子友情贊助的;上好的香茗、各色的點心果子任取寶玉一看,這竟好似自助餐一般,當然,只是自助取茶取點心,席面還是妥妥的中式。
廳內幾桌,是女眷,除了榮國府大房婆媳兩邢是和王熙鳳、二房婆媳兩王氏和李紈、寧國府的婆媳兩尤氏和秦氏,族親中的女眷如賈蕓的娘和妹妹、賈蘅的奶奶和娘等等,還有王氏之姐薛姨媽母女、三春、黛玉、湘云等;另外年紀小的苒哥兒、大姐兒、巧姐兒也都在室內,具是擔心外頭風涼小孩子吃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