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核桃樹下的土坡路下了國防路,推開樹枝編的籬笆門,來到姥姥家的院子里。
姥姥家的院子和一般人家不同,有東西兩個門,這邊上國防路,那邊出去是通向小隊的車道,道邊就是河。
進院迎面就是橫跨院子的葡萄架,有二十幾個平方,占據了院子的四分之一,這是上一世張興明記憶里快樂之一,爬葡萄架摘葡萄,葡萄是山里野生挖回來嫁接的,果粒不大,黑紫紫的,很甜,這時候已經在春風中冒出了綠芽。
幾只雞在葡萄架下面散步,一邊走一邊在地上刨著什么,葡萄架過去是豬圈,估計是開了年剛抓的豬崽,在圈里哼哼唧唧的,豬圈有四米長,頭里就是院東門了。
房子正中,老舊的木門開著,姥爺站在門口望著這邊,臉上掛著和謁的笑容。
“慶芝來了啊。”姥爺說話慢聲細語的。
“啊,送兩孩子來呆幾天,那邊有點忙,小三太小,桂欣又要上班,沒時間帶。”爸爸扛著大包,一邊答應著姥爺一邊進了屋,把一百幾十斤的大包放在炕上。
上一世,爸爸也是這樣,一百兩百斤的大包從南墳扛到姥姥家,從姥姥家扛到南墳,給媽媽扛回了幸福,給姥姥扛來了希望,直到張興明和哥哥大了,應該是在十歲左右,每次回來都能幫著扛個二三十斤,爸爸才輕松了一些。
“拿這么些東西,家啥都有,你們留著吧,家里嘴多,受這累干什么。”姥爺幫著爸爸把大包放下,一邊說著。
“現在回來一趟也不容易,家里就你們老兩口,桂欣也總掛著掛念,俺們那邊到底要強點,廠里都分。”老爸拍了拍身上的灰回著話。
張興明被姥姥抱進了屋,一眼看到北炕上那只老花貓,從姥姥身上掙下來撲了過去,花貓一下跳起來,看了看張興明,叫了一聲走了。
那時候東北農村一般都是南北炕,就是一個屋里有兩鋪炕,中間隔著三米遠,睡覺的時候頭對頭,后來都蓋磚房,估計是成本問題,一般就難得見到誰家里有南炕了
“老二稀罕貓啊呵呵,這個老貓也不好弄,別叫撓了。”姥姥摸了摸張興明的頭。
其實張興明倒不是喜歡這貓,只是這貓在姥姥家養了十幾年,也是記憶里的重要一份,見了有點激動而已。
大伙進了屋,姥爺就搬桌子,把鍋里的吃食拿出來擺上,叫張興明爺仨吃飯,趕了大半天的路,又爬山又過河的,也是真餓,爺仨也不客氣。
酸菜燉土豆,陳年大醬用雞蛋葷油炒熟,加了點自己家地里的辣椒,沾著頭茬蔥芽和地里剛冒出來的山野菜,玉米面鍋貼,吃起來那叫個香。
東北農村做飯用一口大鐵鍋,連燒飯帶燒炕,吃完在鍋里添點水,架個木隔,把剩下的擺到上面,再蓋上蓋子,春秋冬三季灶膛里一天到晚有暗火悶著,大半天都不會涼,炕也一直是熱的。
其實我一直在想,東北夏天幾乎什么都是沾醬生吃,是不是就是因為嫌炕燒的太熱啊
在張興明的記憶里,姥姥燉的這個酸菜土豆實在是好吃無比,每每懷念起來,都會流出口水,其實這個年頭,特別是農村,燉菜也就是放點葷油,肉是根本沒有,味精幾乎不放買不到,懷念的,只是一種摯親的味道或者說是感覺而已。
吃罷了飯,爸爸把扛來的大包打開,里面有白面大米肉和油,還有給姥姥姥爺每人一雙鞋,東北叫農田鞋,南方叫解放鞋,是廠里發的勞保,就是高幫黃膠鞋。
十斤豆油是給姥姥家的,肉是十五斤肥膘給姥姥家洘油熬豬油,白面和大米都是一樣大小三包,大的每樣三十斤,是給姥姥家的,小的兩份每樣二十斤給張興明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