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正陽自然不知道自己給郭業山和孔令東的出謀劃策會引來二人的這般聯想,而曹清泰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遭“池魚之災”,被人牽強附會到這上邊。
“正陽,你覺得下一步的情形會如何”郭業山終于端起大玻璃茶杯抿了一口,問道。
直面聞一震的怒火不是不敢,但是郭業山得掂量值不值,會不會帶來不可挽回的后果,這也是郭業山需要考慮的。
他現在面臨著關鍵時候,的確不是一個和縣委領導交惡的好時機,只是這個時間節點卻又容不得他選擇。
“郭書記,人代會正在開,但是一些風聲其實都能看得到聽得到了。”沙正陽想了一下才慢慢道:“估計郭書記和孔鎮長應該聽到一些南邊傳過來的消息了,這意味著什么”
郭業山和孔令東臉色都微微一變,變得嚴肅起來。
郭業山不用說,宣傳口出來的人,自有其消息渠道,而孔令東和縣委副書記齊云山關系密切,齊云山同樣有他自己的渠道,鄧公南巡已經不是秘密,甚至他在南巡南粵時的一些講話內容和精神也都在私下里流傳,但官方尚未正式發文刊載,所以也只是下邊在討論。
三個有利于,發展才是硬道理,這些說法已經在更高層面有了一些呼應,當然在縣鄉一級還尚未觸及到。
按照郭業山和孔令東的猜測,沙正陽應該是從曹清泰那里聽到了一些什么風聲。
“我的理解,這意味著,中央從78年以來的思路不會改變,仍然會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市場經濟為導向,不會執著于爭論姓‘社’還是姓‘資’,對經濟發展不會執著于公有制或者說國有經濟,只要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有利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就應該鼓勵和支持。”
郭業山和孔令東都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聽著,此時二人就如同在教師面前的小學生一般。
“聞書記的思想還是保守了一些,他執著于縣屬企業,也就是國有企業應當唱主角,這一點理論上沒錯,但是也要看現實狀況,縣酒廠已經瀕臨倒閉,工資都發不起了,還要唱主角,那就有點兒近乎于兒戲了,……。”
“我們東方紅酒業是鄉鎮企業,從性質上來說是集體企業,本質上也屬有公有經濟的一部分,沿海地區鄉鎮企業發展勢頭很快,甚至在一些原來國有經濟薄弱的縣份已經挑起了大梁,可在我們內陸地區這種國有經濟必須是老大的固有思維還存在,這會極大的限制經濟活力的釋放,不利于經濟發展,……”
“對縣里來說,只要是落戶于縣里,無論是那種性質的經濟,產生的gdp和產值都是屬于縣里的,稅收也是縣里的,解決的勞動力就業是縣里的,勞動力就業帶來的增收是縣里的,以及增收之后的消費也是縣里的,這就足夠了,……”
“符合中央高層的政策精神,對縣里發展有利,能解決剩余勞動力就業和增收,能增加稅收和消費,何必非要執著于誰來占據主導,除了個人的控制欲在作祟外,大概也就只有看不慣非國有經濟的其他一切經濟成分這個觀念根深蒂固了,而這恰恰不符合當前中央高層的精神,……”
最后作總結的這一番話就有點兒誅心了,如同剖開表面現象直指本質了,聽得郭業山和孔令東都有點兒毛骨悚然。
“正陽,說話不能這么刻薄,發展壯大國有經濟也是國策,公有制經濟也是我們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基礎,這一點不容動搖。”
當然不容動搖,但也需要其他經濟成分來作重要組成部分,這話沙正陽沒說出口,現在還沒有這個提法,要到97年十五大時才有,現在也只能提作為補充。
郭業山和孔令東都深刻領會了沙正陽厚實的理論功底,這也讓二人很詫異,沙正陽在漢川大學不是學中文的么怎么對政治經濟學也如此精熟就算是曹清泰耳提面命,似乎也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吧
三人的討論一直到中午,然后才讓小莫開著桑塔納送三人到雁歸樓吃燒鴨子,沙正陽回了鎮上,而郭業山和孔令東都各有去處。
沙正陽也知道郭業山和孔令東在面對聞一震的壓力時肯定會有些惴惴不安和退縮,所以他才會這么不遺余力的給二人打氣鼓勁。
面對一個縣委副書記的壓力,不是誰都能扛得住的,所以得讓他們清楚,這不但關乎他們自己的政績和威信,而且關鍵是他們在政策精神上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