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屏風后的一張桌案前,帶著面具的男子認真核對謄寫賬目,一個調皮的小童繞過屏風走了過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抓起一塊泥巴,嘴里小聲喊了聲“臭啞巴”,然后抬手就把泥巴朝男人扔了過去。
前幾日他揪隔壁二妮兒辮子的時候被這啞巴看見了,這又聾又啞的東西竟踹了他的屁股一腳,害他一頭栽在旁邊的泥坑里,吃了滿嘴的泥。
他跟爹娘告狀說這啞巴欺負他,爹娘卻根本不信,還說這是王妃的下人,讓他別去招惹人家。
小童咽不下這口氣,便趁著旁人不注意,過來朝啞巴扔泥巴。
反正這人不會說話,也聽不見,他在遠處扔了就跑,他連是誰扔的都不知道,自然也沒法找王妃告狀。
小童想的很好,泥巴扔過去之后就躲到了屏風后,站了半天卻見后面半點動靜都沒有。
他以為自己沒打著,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眼,卻發現剛剛還坐在這里寫字的人竟不見了。
小童一臉莫名,撓了撓頭又回過頭來,那戴面具的啞巴卻正出現在自己眼前,陡然湊近的同時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面目猙獰遍布了可怕疤痕的臉,再配上爆瞪的雙目,齜牙咧嘴的神情,嚇得小童嗷一嗓子喊了出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后趕忙爬起來哭爹喊娘的跑遠了。
連城這才冷哼一聲,把面具重又帶上,回到了屏風后繼續謄寫賬目。
一個時常來幫忙的中年男子端著壺熱茶走了過來,給他添了杯水,又熟門熟路地拿起墨錠研墨,一邊研墨一邊問道:“公子還不打算走嗎?您想在這里停留到何時?”
說話的聲音雖然依舊很小,但語氣不像以往那般輕松隨意,還隱隱帶著幾分不滿。
之前他勸公子離開,公子一直拖延,他跟了他這么長時間,多少也看出他是想等秦王妃回來,再見她一面,因為這次他們離開大梁之后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了,今后也就再難見到那個于他而言有幾分特別的女子。
可這女子再特別又如何?還不是已經成親嫁人了,而且嫁的還是秦王?
“您該不會想把秦王妃擄到咱們南燕去吧?”
他壓著嗓子道。
“且不說秦王失而復得救回秦王妃,寶貝的如同自己的眼珠子一般,恨不能寸步不離的守著。”
“就算您真的鉆到空子把人帶走了,以秦王妃那個性格,怕是寧死也不會留在您身邊的。”
他一口氣直接把其中利害說清,連點幻想的余地都沒給連城留。
連城為了防止自己這副可怕容顏嚇到街上的孩子戴了面具,此刻除了眼睛,臉上其余地方全被面具遮擋,讓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眼看著桌上的熱茶漸漸涼了下來,他才輕笑一聲。
“我又沒瘋,怎么會把她擄走。”
“那您……”
“我就想跟她道個別。”
連城打斷。
“當初是王妃親自把我帶進府的,她身邊的人因此對我格外照看,要是我忽然失蹤了,他們肯定會告訴王妃,王妃以為我出了事,沒準會派人四處找我,到時候被人追上來發現我的身份,可就不好走了。”
“不如跟她說清楚,讓她放心,這樣也不用擔心還沒出大梁國境就被人發現。”
下人皺眉:“王妃回來都快半個月了,您要道別的話……”
“這不是一直沒找著機會嘛。”
連城道。
“王爺對我太熟悉了,我不敢離他太近,何況最近崔子謙也回來了,我就更不敢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偏偏王爺現在對王妃粘的緊,只要王妃出門他必定跟著,我連單獨跟她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這幾日你們想個法子把王爺引走,我跟王妃辭別之后立刻啟程回南燕,絕不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