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應聲而去籌備酒菜,那中年人一把拉住那隊伍中走在最后的一個小廝問道“前面是哪家大人路過”
小廝吐著瓜子皮,帶理不理的打量他一眼,說道“那可是新任縣丞,三河縣令毛宗堂毛大令正趕著進三河縣衙門接印呢”
中年人一怔,半晌才捻須點頭道,“哦,好大的派頭啊”
康熙不由得瞧了那中年的人一眼,覺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忘了在哪里見過。
他更詫異的是,剛剛那一波人擺開那么大的架勢竟然是個八品芝麻小官兒這究竟是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湊了這么大的家資儀仗
眼見康熙沉下面孔,明珠等人怕康熙當場發作,索額圖連忙大聲說道“一縣之令嘛,百里候,派頭能不大嗎”
門外的中年男人聞聲說道“百里候我看他是只百里虎,張開血盆大口專門來對著三河縣的百姓的。”說完他也站著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給老板娘十幾個銅板便離開了。
穆子旭這時上前在康熙耳邊說此人來歷,“主子,這人您不記得了,奴才還有印象,名叫郭秀,曾任道臺,因犯過貪墨之罪,數量不算多,主子罰他在午門外跪兩個時辰,連降三級。”
周培公說道“這個郭秀,聽說他自從被罰之后,自己斬斷中指以明誓再也不犯貪戒,如今看來出行倒是簡單,只有一個小廝跟著,確實不像貪污浪費之徒。”與那個縣令一比,差距簡直太過明顯。
康熙問道“現在他是個什么官兒”
索額圖管這吏部,所有官員履歷都在他腦子中呢,只不過是這郭秀沒走過他的門路,一時看著眼生,沒想起來這號人來,聽到周穆二人的提醒,已經想起來了,“他現在是順天府的同知,只是一個點頭官,便是想再作威作福也橫不起來了。”
康熙說道“我看他恐怕是真的改好了,不能總用別人過去的過錯來衡量一個人。”
康熙想了想,吩咐道“武丹,你帶兩個人,跟在那縣令后頭,看看他到府衙之后是如何接印,如何上任掌事的,回來之后事無巨細報給我。”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若是明知不合適的,康熙也不能假裝沒看見放任不管。
武丹領命而去,康熙又叫來老板娘,問她“三河縣有多少人口”
老板娘說道“我們三河縣是個大碼頭,水路都經過這里,住著十幾萬人呢”
康熙說道“那可真是個大縣,火耗銀子又是多少呢”
老板娘說道“這個嘛,我也說不準,一個大老爺一個樣,收的火耗銀子都不同,收到五錢的時候也有,收三四錢的也有,收的最少的就是上任的王大老爺了,他只收一錢八,可惜他家中老母親去世得丁憂回家守孝,這不,新上任的大老爺還沒進城呢,誰知道他打算收多少。”
火耗銀子就是因老百姓交上來的賦稅都是散錢,要把這些散碎銀兩鑄成統一的官銀上繳國庫,化零為整就會有損耗。這損耗的多少不是朝廷定規的,而是根據當地的情況,由地方官員自己而定。不僅是因為中國千百年來都是如此,這種事情也不好統一管,朝廷規定得少了,有的地方稅就收不上來,規定的多了,多出來的那些豈不是奉旨貪污。所以才全靠各地自己平衡。
若是按照三河縣前任縣令收一錢八的火耗,那收一兩銀子的稅老百姓們就要交一兩另外多交一錢八,五錢銀子的火耗一兩銀子就得交一兩半。別看只是多收了一兩錢,老百姓們成千上萬,每人多交這一點,人口越大的地方這縣官就越肥。碰上只顧自己撈銀子享受不給百姓留活路的父母官,治下的百姓真的如被吸骨吸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