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遲搖了搖頭,“此事我也問過,當時晉王府出事之后,里面的長史等人也被下罪,后來發配的發配,都不在京城了。”
秦莞點點頭,“那就沒法子了。”
燕遲便看著秦莞,“你想做什么?”
秦莞苦笑一下,“只是又想起了晉王的案子,如今到了京中,特別是上次聽到了九皇子的話,心中疑問就更多了些。”
燕遲眸色也是暗沉了一瞬,眼底似乎若有所思。
秦莞見燕遲如此,掀開車簾朝外看去,“沒在京城的時候,總覺京城一片繁華,可到了京城,方才知越是權貴之家越是局中人,處處皆要步步為營。”
燕遲嘆了口氣,抬手撫了撫秦莞的發頂,他不會忘記秦莞說的她還有一個心愿未了,雖然一直不知道秦莞的心愿是什么,可燕遲下意識覺得和她的醫術和她的仵作之道有關。
他知她的驚才艷艷,亦知她心性非尋常女子,所以不私藏任何讓她出手的機會,他要讓天下人知道,她是何等的非凡非俗,而他更明白,只要讓她順著自己所想的這條路走下去,他終究會知道她心中所愿為哪般。
“有我在你身邊,你無需步步為營。”燕遲輕撫秦莞柔順的長發,“你只需做你想做之事,哪怕這件事難如登天。”
秦莞回過頭來,“難如登天如何做?”
燕遲唇角微彎,“你的醫術比許多修習醫術幾十年的老大夫都要厲害,要練就你這樣的醫術,不難嗎?你還會驗尸,你是大周朝兩百多年第一個幫府衙驗尸的女子,這不難嗎?這都很難,而你都做到了,由此可見,再難如登天的事,也并非沒有可能。”
秦莞有些沉重的心被燕遲的話浸潤的溫暖起來,忽然道,“如果這件事,不僅難如登天,還伴有許多危險呢?”
燕遲聞言卻是笑了,“你只管去做,危險交給我。”
秦莞心頭漏跳了兩拍,抿了抿唇又道,“可如果要做這件事,需要權力,需要機遇呢。”
燕遲面上笑意未變,卻抓住了秦莞的手,“權力要去爭取,機遇可以創造,京城這樣的地方,所有的爭斗無外乎‘權力’二字,所有的人情世故,無外乎‘利益’二字,看明白事情真諦,投其所好便可。”
秦莞看著燕遲,腦海之中忽然浮出了個念頭。
她唇角微彎,忽然又問燕遲,“朔西難嗎?”
燕遲一手落在秦莞肩頭,身子微微后靠在車壁之上,于是整個人越發顯得挺拔俊美,“難。”看著秦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燕遲又怕她不信,便繼續緩聲道,“我十歲入軍營,只跟著老兵們練了半年便被父王扔去了寒原之上巡邏,朔西的寒原常年冰凍毫無人跡,還時常伴有大雪,我和另外十幾個人卻要整整在寒原之上巡邏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我們有一半的時間睡在冰窟窿里,吃食只有干巴巴的面餅。實在忍不住了,便一起去獵一頭寒原上的黑熊來,烤熊肉喝熊血。”
“睡過冰窟窿睡過狼窩,有一次被凍在雪里差點沒能醒過來,而旁人一年之中最多出去兩次,只有我,一年要出去四次,即便這樣,我也是最低等的補給兵,沒有做前鋒拼殺的資格,就這樣過了兩年,十四歲的時候,我才真的第一次上戰場拼殺,西戎人遠遠比寒原上的熊和狼要兇狠的多,他們到了生死之際,會殺掉隊伍里面受傷的戰士吃肉喝血,當然,如果當時隊伍里有俘虜的話,被殺掉的便是俘虜。”
秦莞指尖輕顫一下,燕遲的話語雖然輕飄飄的,好似在說什么極其尋常之事,可秦莞卻能想象其中的苦楚和兇險,而當時的他也只是一個半大孩子。
秦莞看著燕遲如墨的雙眸,卻絲毫看不到怨懟和痛苦,回憶起這些事,他眼底只有一片頂天立地的堅毅,仿佛天塌下來,他也能憑一己之力頂住。
秦莞緊緊抓著燕遲的手,“難怪朔西軍能長勝。”
燕遲唇角揚起,一把將秦莞攬入了懷中,“朔西軍還會繼續長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