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被黜落的卷子,他們的答案難道也是未必沒有道理”蔡曚反問著。
蔡曚拿著張載與《五經正義》釋義不同的地方來出題,就是為了要確認韓岡的所在,并且將之黜落。與只考策問的殿試不同,在地方解試中,經義的順位在策問之前。如果經義不過關,策問寫得再好也沒用。
不過蔡曚并沒有將被挑出來的這一份卷子,肆無忌憚的列為最后一名。這份卷子上,除了有關易經的兩條外,其他八條其實都沒有什么問題。而排在五、六、七位的三人,其實都是對了八條,所以就被列為第八。
蔡延慶不說話,卻去翻了翻前面四名的卷子。一看之下,就指著第四名的卷子,“這一句不通吧,怎么能算對”
要挑刺很容易,就算是十題十中格、被列為第一的卷子,也不是每個字都跟書本上一樣。而要在對了九條的第三名和第四名中找出一個毛病,將他們與后面的四名降為一個等級,并不是什么難事。
蔡曚的語氣變得深沉起來:“下官覺得這個答案只是略有不同而已,本意還是符合圣人之言。”
蔡延慶搖著頭:“還是偏了一點,不能算中格。”他將方才惹起爭議的第八位的卷子抽出,放到第四名的位置上,“反倒是這一份,應該放在前面。”
蔡曚沒有再爭論下去,此時下面謄抄文字的胥吏已經將一疊策問卷子送了上來。
策問的題目是蔡延慶出的,是以河湟為題。在這方面,韓岡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專家。寫出來鞭辟入里,深刻入骨,而其他十幾份卷子,就明顯的顯得膚淺了許多。
雖然一眼就能看出哪一份是出自韓岡的手筆,但在這份卷子上,蔡曚就不敢將之丟到后面,只能放在第一。差距實在太大了,想做手腳都難。而且前面的經義卷的爭執,就已經足以讓韓岡和蔡延慶都惹上一身麻煩。
只要考完之后,私下里把蔡延慶將韓岡經義卷的名次上提的情況,模模糊糊的透露出去,沒有被取中的考生肯定都會認為自己是被刷落的那一個。
情重關己,被刷落的人必然跳出來鬧事。到時候,蔡延慶和韓岡將功名私相授受的罪名,就可以彰之天下——若有人質疑,只要看看蔡延慶出的題目就知道了。
韓岡如今身份地位已經不同舊時,要攔著他很難。但要壞了他的名聲,順便讓蔡延慶跌個跟頭,蔡曚做起來卻是輕而易舉。
同時要知道,在御史臺中,不是沒有膽子大的!
——韓岡究竟有多遭人嫉妒,蔡曚更是再清楚不過。
蔡延慶慢慢的讀著眼前的策問。蔡曚的想法他一清二楚,但他才不在乎。他拉了韓岡一把那又怎么樣,天子難道會為這點小事而把韓岡的貢生資格給刷掉
開什么玩笑,韓岡可是功臣!
蔡延慶早想好了前后應對。為了熙河經略使的位置,付出些代價也是應當的。蔡曚把事情給鬧大了,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這樣一來,韓岡就必須要承他的人情。
作為熙河路實質上的第三號人物,從一開始就跟著王韶,胼手胝足的將大宋最年輕的一個經略安撫使路拉扯起來的韓岡,他在天子面前的發言權絕對不低。
而他蔡延慶,就只要韓岡在御前為自己說上一句話就夠了。
策問看完,最后的名次就按照蔡延慶的意思定下了。蔡曚并沒有爭辯,他就等著發榜后,將流言放出去。
考生們的正卷被拿了過來。接下來,要檢查卷子上有無錯字、別字,還要確定有無犯雜諱——犯了諱的卷子就會直接黜落,沒有容情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