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清并沒有給這些道安排經卷功課之內,只是有時候會給他們講一些故事,想到什么講什么,天南地北的,以他的閱歷,次次不相同也不是什么難事。
稚童瞧見自家師父坐在臺階上,還以為他又要說那些江湖上的傳聞,或者說自家前人的仙家事跡,各自圍了上來。只是又因為白發的李閑秋呆在旁邊,不敢太過靠近。
他們知道這個白發人,住在后院竹林,只是李閑秋生性清冷,又滿頭白發,在這些小道童眼里就顯得清僻,很少去打擾。
有膽子稍大的漸漸靠近。
呂清看著這群無父無母的小道童,取下身后拂塵,輕輕一揮,也不見風起,那些個天真道童咿呀咿呀的倒飛出去,就像棉花一般,往后翻了幾個跟頭,又輕巧落地。
小道童嬉笑驚奇一番,一哄而散,往山下跑去,看今日有沒有上山的香客。
李閑秋見了此狀,起身幡然醒悟,朝著呂清恭敬作了一揖,返身折回竹屋,沈涔依著竹子等著他。
他們這群人包括蘇煙霞,無論是謀己,謀人,謀兵,謀天下,謀江山百年,說到頭無非一個利字相爭,而呂清則是修道于心,明理于世,于此一比,他們這些小心思小伎倆確實不值一提,反而落了下成。
只不過這樣以來,比起他們這些在東方越嘴里的可憐人,似乎呂清更為可憐。
呂清看了眼遺留下來的酒壇,一拍青石地面,酒壇應聲而起,提壇暢飲,滿腔凄涼。
{}無彈窗雁北桃花觀。
山上涼秋先至,桂子開。
身著道袍的李閑秋看著道家經典,蘇煙霞端著茶水坐在竹屋前。呂清在打理觀中事宜,雖然桃花觀不大,但同樣人也不多,很多事需要他的親力親為。而對于蘇煙霞,處了多少年了,自然知道他的心性,第一次沒下手,也就不會再動手了。
沈涔在清掃屋子,其實也沒幾個灰塵,反倒像是故意而為,眼睛時不時盯著外面的二人,她就是個小女人,沒想過禍國殃民,更沒想過艷冠京華,如今的狀況挺好,等這個道士走了之后便更好。
她喜歡看戲,也常聽戲子悲哀唱什么霜雪落滿頭,算不算白首之內的悲愴句子。算,怎么不算,原本想著只要比過那個埋在后山的女子就好了,等現在勝了之后,便又想著其他了,人嘛,不都是這樣。
秋陽升起,金色蔓延到竹屋,再漸次爬上李閑秋手上經卷的時候。
李閑秋抬頭看了眼天高云淡,放下手中卷冊,臉上笑意熙和。
蘇煙霞亦是停杯說道“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我,是么”
李閑秋側過頭,面容平淡,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蘇煙霞反倒因為李閑秋的實誠,怔了一怔,隨后大笑起來,伸出手指,指了指李閑秋,然后又收斂起面容上的笑意,搖頭直白說道“真不能跟你們這群讀書人打交道,年紀不大,心腸子歪歪繞繞的。”
“道長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李閑秋笑顏斂跡,給蘇煙霞的茶杯里添滿茶水,望著無邊際的南方,聲音幽幽說道“道長不怪小子”
蘇煙霞怒目相向,大放厥詞,“怪個卵蛋,老夫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估摸著你爺爺還沒出生,要是讓那個犟鼻子知道老夫跟你這樣毛小子計較,幾輩子都別想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