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就說過,陳錚盯上了衛家,不代表就會放過徐家子,而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徐家子的重要程度要遠勝衛家,畢竟徐暄的簍子被捅破,師出有名這個名就到了徐家頭上,更加不用說當年跟著徐暄南征北戰的那群漢子,陳錚這些年在西夏金陵任憑納蘭怎么動,行伍沒讓他染指過,生怕出了第二個徐暄,而徐后生進了趟劍閣再出來,怎么也能吸引點注意力,混淆視線,他又無家無廟居無定所的,能讓廟堂那群人頭痛些日子,算是各取所需。”
衛敬嘴角一扯,對于衛玦這么直白的表示不容置否,輕哼一聲,又是說道“就不怕陳錚直接把帳算到衛家頭上找衛家的麻煩”
“不會的,陳錚不是個傻子,以前不一樣,以前西蜀道不是他陳錚的,這天下跟西夏就沒有半文錢的干系,他怎么鬧怎么殺人都沒事,急的是當權人,而如今這西蜀道是他陳錚的,這天下大半都到了他手里,百萬戶子民在這里,這些年經營下來信眾千萬,亂不得,他也不想亂,一亂的話,抓耳撓腮的就是他陳錚了,說到底一個是上馬打江山,一個是下馬治江山,二者的講究和紋路不同,這徐后生的帳沒算清,他可就坐不穩那龍椅,衛家呵呵安分一點,不一定躲不過這一劫。”衛玦給自己添了杯酒,倒了個七分左右,晃著酒杯,看著上面的旋渦說道“至于這個徐后生,衛家就沒出過手,哪里來的干系從一開始他到衛城,他就只是月兒的客人,澈兒可沒出過面,后面就算徐家子去劍閣,也是月兒的意思,一個小姐讓朋友去劍閣看看,不過分,外界如何知道澈兒早就認識這徐家子,江湖人并不知情,至于是在幾層,天曉得。
徐家子沒死的時候,這個臺階金陵會踩的很穩,就跟當年徐暄給我們衛家一樣。”
衛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也沒有太多動靜,原本檀香木的桌子就這么徑直被拍去一腳,冷笑桀桀說道“你可真是個好爹。”
衛玦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像是捫心自問喃喃說道“是嗎以前鈴湘也說過這么一句話,可是,我怎么不覺得。”
說完之后,將酒杯擱在桌子上,踩著月光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因為醉酒還在熟睡的余舍,眉目不顯輕輕說道“多留意下這個小和尚,可能與齊紅塵有些干系。”
出了門,衛玦這才將松開手,手上血絲漸次顯現,連成一線,然后往下滴了下去,他看了幾十年的書,是個讀書人,知道有些事明顯是身不由己卻要表現得身由己才能騙的了人,跟戲子一樣,有什么事,你得先落淚,而看客無關你演的是什么,看到戲子落淚,總會淚目。
這場戲他演的太久了,總算要落幕了。
衛玦抬頭看了眼月色,臉上溢出止不住的悲慟和蒼白。
陸鈴湘。
都說生死一線,生就是死,死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生,衛玦默念了幾聲這個名字,拂袖離開。
衛敬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就連衛玦出門的時候,連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他也沒有想到這個蟄伏了十多年的哥哥是鐵了心要讓衛月擔起責任,他喝著酒看了眼已經呼聲漸起的余舍,當時只是覺得這人憨厚有趣,沒想到衛玦會說他會跟齊紅塵扯上關系。
這個名字放到茶館,很多人可能不熟,云里霧里,但要說南北寺,肯定就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而齊紅塵三十年前便是南北寺的大和尚,佛法頗深,只是事跡不顯,在中原并未沒有太多名頭,不知道是不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的類似道理,但對于齊紅塵,衛家自然是上過心的,即便是沒有東西可以證明身份,敢稱南北寺的僧人不多見。
尤其是齊紅塵上門的時候,就連劍閣都是一道劍光縷現,滔天劍氣上云霄,隱隱雷鳴藏匿云霧里。
而齊紅塵只是雙手合十,微笑一踏,滿蒼穹的劍氣片刻消散,云淡風輕,這也是他當時第一次聽到守閣人的話語,“老朋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