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望著百里開外的衛家上空,像是當年青城山之事重現,這些發生過的東西他也只能用命這個字來解釋,他捏了捏小孩子干瘦手掌,輕輕說道“肖寒容,你的命不該亡在這里,當在那名寧姓人的手上。”
無故得知自己姓名的白衣女子依著樹,之前就不知道為何這名老夫會給自己療傷,如今又聽到這名老頭說的,微微皺眉,這個聲音她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聽到過,不過再是轉頭之后,那名老者只是深深的看著衛城上的黑色積云,等到積云消散之后,老者微微閉眼。
有些人當救也不當救,那種他看了都覺得太累的人救了又何苦,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就比如他許多年前路過蝗災北地,一男子舉著一小孩子作勢就要往井底扔,他只是看著個孩子近乎認命和決絕的眼神,便心有不忍,現在想想,他就不該將這個孩子帶到青城山,后來他給那孩子取名叫徙生,意思類似重生,可是成年之后,他自己將名字翻轉過來,生徙,意思截然不同,便是死地,也是表明自己死人一個,這些都是命,說來被自己父親丟井,易子而食,經歷過這事之后,他還能有什么歡喜笑容來看這個世間
所以一直到現在,趙生徙覺得自己這條命就是他的,他說什么,趙生徙就做什么,像一個活著的死人。活死人其實不累,累的是他本是死人,卻還是要為了另外一個人活著。
邱老頭負手望著天上漸次散去的黑色,他這輩子算中了很多事,比如他算中了魏青山能救下衛月,又或者此戰黑云散去,擺明了是趙生徙勝券在握,卻與他來說是一場死結。他也算到這場死結只有他能無恙解開,別人都不成。
可是他卻忘了萬里之外的情理之中,當年就算計過他的李閑秋,這一次算計到了他徒弟身上,有人會以命來解。
{}無彈窗無論衛敬如何想,魏青山算是了了一樁心事,這事在他看來是因他而起,給一個小輩下了個結,不算厚道,如今解鈴還須系鈴人的來解,算是此次過來得知衛秦身死之后還的衛家恩情,再一個也是因為徐江南,這一劍論風采不輸他,他看過那本心得,對于當中的劍招有些了解,可人到了他這種程度,差的也就只有劍道上的東西,劍招若是遜色點,不為過,自己想著如何補救就行了,像是自己從小待到大的娃,再怎么也是自己親身的,硬要說別人的好,他也不舍得舍本重來,這個頭是點不下去的。
但這也不是他違心說別人家孩子不行的理由所在,該有的欣賞要給,徐江南這一劍入長虹,練劍初衷一直沒變,這是多少年江湖砥礪下來的心性,也是當初他看中徐江南的原因所在,而衛敬不一樣,早年衛秦是有想法讓他收衛敬為徒,想讓他留在衛家,不過當時一個是他自己一心九品,在一個是他并不看好這種世家人,果不其然,后來衛敬算是走了跟他當年一樣的彎路,一直覺得是自己到了劍道瓶頸,只能靠外力破境,其實不然,最初練劍是練劍,后面則是為名,不一樣,初衷變了,劍道的本心自然也變了,他也是,得知自己入了天下評,大半輩子為了個九品,想著爭爭鰲頭。
只是當下,若徐江南對的是個其他人,可能都勝了,但對手是誰道心穩如山岳河海的青城山掌教,他結識東方越這個邋遢道士,被輕描淡寫的封筋鎖脈,丟在深山,還有當年的黃老道,哪個不是道法恒常的怪物人士,最后不照樣栽在這人手上,尤其是東風越,上了趟青城山,至今生死不明,道門上千數萬年的底蘊,要是就那么容易敗了,青城山早就換了山頭,就連當初陰陽教也只是惹了中原方衛二家,卻不敢去找青城山的麻煩。
徐江南赫然而立,桃木劍無鞘他如今卻做出一副拔劍姿態,一手虛握桃木劍劍身,像是抓著劍鞘,另一手握著劍柄,眉目凜然的望著趙生徙,往前一步一步的走,走的很輕,都聽不到鞋子壓在積雪上的吱呀聲音,可每一次踏下就像踩在眾人的心上,眾人的心臟跟著跳動,風雪迎面而來。
趙生徙面無表情,拂塵端手,蓄勢而行,眼神卻是疑惑,這一劍當年他就見過,那個名李閑秋的年輕劍客早就施展過,這個動作一直走到了白云峰,當年他就沒有擋下這一劍,被斬了這青城山白云峰,而今再次在這個年輕人手上瞧見,動作亦然,不畏亦不懼。
徐江南又是走了大約四五步,道阻雖長,千萬人吾往矣,這柄劍總算出鞘半分,叮的一聲,就像天穹開眼,也如鐘聲一般敲在眾人心頭,桃木劍劍身瞬間被黑氣彌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