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皺眉:“我自然也不信。這跟你信不信有何關系?”
原本就不大指望,能從簡單的賬冊中看出。
每每事件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狀況,好像進入了死胡同,需要另辟蹊徑。
方拭非想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起碼證明對方賬目作假一類,可他們初來乍到,于行情并不了解,沒有縣令與刺史配合,實在很難著手。
方拭非腦子里正滾歪主意,外頭說有人求見。
侍衛將人帶上來,方拭非一眼認出,這不就是在琳瑯對面做事的那個小姑娘嗎?今早還給他們讓了一張桌子。
方拭非道:“妹妹,你來這里做什么?”
小姑娘直接噗通跪了下去,磕頭道:“民女蘇葉,宣州人士。”
方拭非:“你哪里人士?”
“宣州人士。”
“太遠了吧?你是遠嫁至此嗎?”
“不!民女是一路走到荊州的。”
方拭非震驚了。
常州在江南西道,荊州在山南東道。這中間隔著山水重重,路途迢迢,她看著也只有十六七歲,孤身女子,怎么會有這樣的膽子?
不過,宣州與洪州相隔并不遠,前幾年也受了旱災波及。
蘇葉道:“今日官爺在布莊的事情,民女都看見了。官爺是特意從京城來查琳瑯布莊的嗎?”
方拭非心道妹妹你想多了,朝廷官員任命,不像你想得那么閑。
顧琰卻故意說:“對。”
蘇葉激動,又是一磕首道:“請使君為我辯正誣枉!”
一句出口。淚如泉涌。
顧琰對她印象還不錯,讓她起來闡述:“你說罷。”
蘇葉用手臂粗狂地擦了擦眼淚,說道:“家父本為宣州商賈,家中歷代經商,小有名望。有商鋪二十余家,宅子十來間,也算是宣州富貴人士。四年前,宣州來了一位馬姓商戶……”
方拭非聽她說了個開頭,后面的內容都能腦補出來了。肯定是一樣一樣的。
果不其然,蘇葉繼續說道:“當初,此人是由宣州太守牽線作保,介紹成中各大商戶往來認識。我大哥想與太守交好,以為太守與那商戶有些不可說的親切關系,便主動與他們交涉。隨后發現馬氏為人爽朗,且所帶貨物優質。他一心想要出人頭地,一舉成名,又閱歷過淺,便瞞著父親,與那馬氏簽了高額的交易文契。哪想,他們根本是群騙子!”
“禍不單行。彼時江南突發旱情,我父并不知情,捐獻了大半銀兩以賑災民。加之鋪中生意蕭條,受此打擊,家中祖業一夜崩壞!”蘇葉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父前去找縣令辯正,可官爺對方不予理會。我父不依不饒,最終被抓走關入牢中,半月后無故病死,只剩下一具尸首。家母悲傷過度,自縊而亡。家兄慚愧萬分,無顏茍活,跟著投湖自盡。其余叔伯表親,皆與我劃清關系,蘇家如今只剩我一人。”
蘇葉說:“我蘇家從來行善,本分做人,緣何會落于今日?究其根本,是,殺我父兄者,非馬氏商戶也,我兄長愚昧蠢鈍,有不可推卸之責,然他有如殺人之兵器,亦難逃干系。民女心中冤恨難平。我如今煢煢獨立,孑然一身,已無所畏懼。唯父兄冤仇,難以坦然。然民女身單力薄,人微言輕,請使君替我做主。”
在場數人,無不抬頭正視她。
顧琰指向一側:“你先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