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開始大獻殷勤:“王爺拳拳之心,下官敬佩。”
“我知道,大家都是為定國□□,叔父擔心我,是以百般縱容我,又覺得船廠為我所建,不該欺負我。可莫非我就能恃寵而驕嗎?為人臣子,不能總給人添麻煩吧。”
“王爺言重!王爺乃國之棟梁,何來菲薄之言?”刑部尚書推卻道,“只是這船廠,下官萬萬收不得。朝中有諸多合適人選,譬如王尚書,再譬如工部尚書,轉運使、發運使、鹽運使。這些人都比下官有經驗,也更值得信任不是?”
“何來此言?”顧琰說,“如何抉擇,我心中自然有數,我這定下的數,可不就是你嗎?”
他一長串說到這里,已經是極限,又彎下身弓成一團,開始咳嗽。
方拭非連忙倒水。
他這陣勢,真是每次一咳嗽,都是生死一徘徊。
刑部尚書看著他額角流出的冷汗,跟因氣血凝滯而逐漸發紅的臉,明了了。
強弩之末,油燈枯竭。
想裝都裝不出來。
原本看他兩年身體在調養中有好轉趨勢,不想落水后影響真的如此巨大、
只不過顧琰這油燈枯了很久了,還不知道這次是真枯還是假枯。
顧琰擦干嘴巴,讓方拭非退開。又重回正題。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
“讓賢之事我早有考慮,只是一直定不下人選。王尚書身為戶部尚書,戶部管水利道途,他身份不同與我,得避嫌。我雖信任他,可也不敢害他。戶部除卻王尚書,其余人要么不夠可信,要么不夠有膽魄,再要么無力接管。同我關系好的官員本來就不多。至于工部,算了吧,曾經的漕運難道能與他們無關嗎?其中糾葛,想必你也清楚。唯有你,立場干凈,為人剛正,又有威信,不懼有人鬧事,能保下這船廠。正是我思慮周全,才下了這決定。”
刑部尚書自然是不敢接話的。
但他自己也覺得很有道理。
顧琰:“周尚書,你覺得我的船廠值多少錢?”
“下官不知。”刑部尚書說,“粗略估計,少也有百萬兩吧。”
顧琰:“那你知我的船廠一年可以賺多少錢嗎?”
刑部尚書:“不知。”
看如今繁華程度,少說也是上萬兩銀兩。這還是顧琰定價低廉,光靠著為商人運貨,以及從別的船廠處收來的“護航”費算的。
要換成自己,就是將所有的價錢都往上翻上五番,也不覺得貴。
顧琰:“他。”
刑部尚書順著他的手看向方拭非。
“你讓他自由去你刑部,翻閱幾卷案卷。配合他,不要多問。”顧琰說,“他若要縣衙的名冊,你也帶他去。”
刑部尚書從巨大的利益中警醒,皺眉道:“這不合規矩吧?王爺是在打趣下官?”
顧琰:“他母親是江南人士,當年二人在人海中失散,之后下落不明。他一直懷疑是被什么寇賊所殺,又苦無證據也沒有線索,所以想從刑部過往的卷宗中查一查。是人其實還活著,還是真已去了。”
這謊話未免編得太瞎了,刑部尚書笑了出來。
然而顧琰并不在意。
在場幾人都不在意這謊話可信不可信。
“我給你選了。”顧琰半側著身,含笑道:“聰明人都不會選錯的。”
刑部尚書:“王爺當真。”
“自然。”顧琰說,“你要是想明白了,我可以去找陛下,找王尚書作證,將船廠全部的船只,以及文契都給你。你可別怕陛下會騙你。”
刑部尚書似在認真思索。
他始終覺得此事有詐。
顧琰接著說:“他先看,他查出來了,我再給你。你若是半途阻止他,我不同意。”
“那若是他查不到呢?”刑部尚書自覺這是個坑,快速道:“這查不查得到,不全在他一念之間嗎?”
“那要么在我死后,要么在兩月之后,這船廠也是你的。”顧琰說,“本王說話算話,從不屑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