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河碼頭敲九點鐘前后,仁和會館的人來了,卻只說叫她兩先睡下。
兩人都著急,問那邊情況怎么樣?
仁和會館的人說,下午洪三爺從洛杉磯來了,就在剛才,溫少的律師也到埠,兩邊一同在安良堂商量呢,一時半會也還回不來。
兩人還想問什么,仁和會館的人又說,小六爺叫你們別急,急也沒用,睡個覺,等到天亮,就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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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真哪里還睡個好覺,被云霞呵斥著草草洗了個澡,被子也懶得鋪,和衣躺在云霞床上將就睡了個囫圇覺,睡前炭爐也忘了熄。兩人只顧著琢磨安良堂那邊怎么樣了,也沒功夫聊別的事情。
半夜驚醒,睡衣外頭披上大衣便拖著云霞陪她去仁和會館找那小伙問話。那小伙也替她們掛著心,叫她們別擔心,回去待著,一有消息他立刻上門來。
到早晨五點半鐘,仁和會館的人又來敲門,只叫云霞將昨天季太太煲的等淮真回來喝的雞湯熱一熱,再炒個菜,拿食盒裝兩人的份,同他一起送到市區警局去。
淮真問什么事。
仁和會館的人便說,季太太往后得在警局呆上一段日子。
淮真問他是什么罪名被捕的。
來人不肯說。
云霞二話不講,回屋去熱雞湯。淮真想同她一起去,仁和會館的人卻不肯,說阿福與小六爺都叫淮真呆在家里等消息,哪里也不準去。淮真氣得當街踹了他兩腳,說你干什么吃的,拿我五十塊錢就這么辦事的?
仁和會館的小伙一直喊冤,說這是小六爺吩咐的,他若是不聽仁和會館差遣,到頭來工作丟了,只得屁滾尿流乘船回鄉放牛去。
淮真沒辦法,只得在家里傻等著。
到中午云霞回來了,看起來倒一點也不著急。
淮真問她究竟定的什么罪,要關多久?
云霞便說,交了洗衣鋪的賬簿上去,給媽媽安了個前年底逃稅的罪名,得在警局拘上兩星期,這兩周爸爸都得去陪著媽媽,只得我兩在家里。
淮真一開始想不明白,怎么溫少查起唐人街拐賣少女的老底,最后給假造紙兒子的羅文落了個逃稅的罪責?
仁和會館的小伙道,“到底溫少還是網開一面。”
淮真問他:“怎么說?”
小伙道:“聽說兩邊律師來了,溫少卻不肯鬧上法庭去。兩下商議,最后決議庭下和解,兩邊各讓一步,小六爺也得將安良堂的不法販賣的底交出來,將洪爺名下所有妓|女都叫到安良堂,溫少一一問她們有誰想回鄉去,他立刻為她們購置月末返回南中國的船票。”
淮真來了精神,問,“然后呢?”
小伙道,“當場四百多女仔,年紀最老的二十四、五,年紀小的十六、七,竟沒有一人肯乘船回鄉。溫少便又問,撕毀女奴身契,安置到救助會,以自由人身份開始上學的又有誰?”
淮真問,“有幾人?”
小伙道,“不過二十來人。”
淮真又問,“剩下的人呢?”
小伙道,“剩下來的,溫少便道,他資助唐人街為她們新開一所學校,請人教她們英文,念書,念到畢業若仍找不到工作,便叫小六爺由仁和會館為她們在制鞋工廠尋個位置替她們安置自己,問小六爺肯不肯幫這個忙,小六爺當然答應。安良堂協助拐賣、偷渡的,都一并送去警署,交由市警察定罪了,蹲年號子也是少的。”
淮真問,“姜素也在其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