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外面連絲風聲也無。因著是寒冬時節,連些蟲鳴鳥叫聲都蟄伏了起來,噼啪作響的只有寂涼寒苦的燈芯,裹著層油當面具,
偏生在眾人皆睡的時候醒著。
江茗聽著外面的聲音,將手里的話本放下。這行當是她來華京才初見到的,一個小販推著車,上面放了幾十本書,上到《論語》《易經》,
下到《夜航船》《搜神記》,由俗到雅一網打盡。你若多駐足一會兒,他便會從一沓子書下面再抽出個小抽屜,里面堆滿了市面上不怎么見過的各種話本。
這些話本多以才子佳人派和鴛鴦蝴蝶派為主,據說來租借的多是些女子,不分年齡階層。
那小攤販推銷起來有鼻子有眼,還說連宰相豐忱的孫女兒,那個名滿華京的倉翁君豐弗,都經常叫丫鬟來這里租借話本呢。
其實不用他多說,江茗身為現代網文資深讀者,當然明白這些小說對女性的吸引力,更不要提現在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了。
現今這租書的行當并沒那么景氣,看這小攤販也只是各種書籍各備了一本,常常有人來租一本,下一個想借的就要等別人先還了。
江茗在家尋思了兩日,
又將大胤的律例在腦袋里過了一遍,并未發現有哪條禁止民間刊發書籍。甚至大胤對文人相當友好,從未有過文字獄的情形,當了文官,更是等于拿了免死金牌,最多也就流放發配。文化傳播的環境可謂是相當好了。
她思來想去,為這寫話本流通量小,找出了兩點原因,一來是識文斷字的人畢竟是少數,需求量不足。二來是現今雖然有了造紙印刷術,但卻仍然用雕版印書。
何為雕版?也就是說,要印一本書,需得先用棗木或梨木這等木制細密堅實的木材鋸成一塊塊的木板,便是刻板。之后在刻板上將這本書的內容一筆一劃的,用陽文雕刻出來。若是有一字不小心錯了,那就要重來。再將刻板上涂墨,白紙一覆,刷子在背面一刷,便是一頁。最后裝訂起來,便是一本書。
雕版印書可以大量供給書籍,但消耗人工物力極大,基本用在學子們必讀的和朝廷刊發的書籍上了。普通話本自然難以得此殊榮,是以小攤販租借的,基本都是人手抄寫。
人手抄寫一來慢,二來又極費工夫,這些書都是一本接一本的,哪里有那么多的流傳。
江茗尋思著,自己當年在某江文學城看文,恨不得賺夠了錢就把某江買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那時不時就抽的服務器換掉。如今自己是穿了,但并不妨礙心里有夢啊。于是她又想著,日后說不定自己還能開個晉江書齋什么的,當個古代版的晉江總裁。
不過此事涉及到印刷術等等,她雖知道什么是活字印刷術,卻對詳細的內容并不了解,更別提什么古登堡印刷機了。這些還是要從長計議,好商人不打沒準備的仗。
江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床上,覺得是時候了,便掀開床幃,沖著里面的殷楚問道:“世子歇息夠了沒?外面連點聲兒都沒了。”
殷楚從床上下來,他方才本想著小憩一會兒,卻被那股味道弄得怎么也睡不著。瞪著眼睛看著床幃,聽著外面一頁一頁的翻書聲,總感覺哪兒不太對。
直到江茗掀開床幃,他都還沒回過味兒來,只點了下頭,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