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楚的皮膚很白,也很干凈,只是上面有著不少傷痕,這小小的一處肩膀上,江茗粗略數了一下,已有四道抹不去的傷痕了。看這樣子大多是劍傷,也不知道當時傷了有多深,才會留下這么一道道的疤痕。
這還僅僅是在一側肩膀,那他渾身上下要有多少傷痕?他是如何熬著,才能過下來這般日子的?
“害怕?”殷楚突然開口問道。
江茗搖了搖頭:“怕什么?比你這更多的傷痕我見得多了去了。”
她不是信口開河,出海在外,那些海盜船員都是刀口舔血的營生,哪個不是自小就在海面上拼殺的?那身上的傷痕她也見過,打架拼殺她也遇過,所以在第一次見殷楚負傷的時候就能保持冷靜,此刻再見傷痕,心里并不是驚慌,而只是一片柳葉落到了水片,蕩起了絲絲漣漪罷了。
殷楚停頓片刻,問道:“也曾給男子這般包扎過傷口?”
江茗想了想,老實答道:“喬哥有次受傷,我給他包的。”
那次飛浮在前面擋著,喬靳腿擰了,她為了快些走,給喬靳綁了兩塊木板。除此之外,她甚少將自己置于險境,可以被人語言冒犯,可以和人斗智斗勇,但不會不顧及性命。所以說今日齊思琦給她上了很好的一課,從今日起,她對著這些后院長大的貴女們也不會掉以任何輕心。
殷楚聽了,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澀,好像被人突然擰了一把。但這感覺稍縱即逝,他很快就笑道:“那他還讓你去太和樓排號子?”
“在商言商,換了我,我也會這樣。”江茗答道。喬靳自然不會讓她去排號子,只有她讓別人在太和樓排號子的本事,沒人能在太和樓還擋在她前面。她掛在那里,無非就是為了激一激江宛。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一輩子都排在第三號,動也不動。
當然,殷楚對此并不知情。
“你倒是體諒他。”殷楚說道。
江茗嘆了口氣,將演戲進行到底:“誰讓他是我義兄呢,從小一起長大的。”
“商人多薄情。”殷楚回了一句。
他這么說,江茗就不樂意了。她自認為自己還是個很有情義的商人,你看山西大旱,自己不是還拉了大筆銀子過去嗎?聽說靖文帝知道此事,還要封賞呢。自己對下人也是十分寬容,店里的伙計待遇也好,誰敢動自己的人一下,那就是和自己為敵,怎么就不算有情有義了呢?!
江茗清了清嗓子,反駁道:“世子這話不能這么說,喬哥這次還往山西送了銀子呢。再說了,天下的商人多了,世子不能直接就蓋棺定論。再說,世子還不是從喬哥那兒拿錢嗎?拿人的手軟,怎么能在背后說別人壞話?”
喬靳竟然連自己給他做后臺的事兒都告訴了江茗,這倒是殷楚沒想到的,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親近些。
想到這里,殷楚只“嗯”了一聲:“你說得對。閑談莫論人非。”
“倒也沒那么嚴重。”江茗低下頭去,開始處理殷楚的傷口。那馬蹄踩的駭人,里面的骨頭也不知道有沒有碎,江茗放緩了聲音,說道:“會有點疼,你忍一忍。”
殷楚微低著頭,感覺到江茗的指尖碰觸自己的肩膀,疼痛倒還不算什么,只是那手像是帶了小小的細刺,碰到哪里他就難受到哪里。
江茗確認了一番之后,這才舒了口氣:“骨頭還好,怕是有些錯位,筋肉受了傷。飛浮這藥最擅治這個了,你別動,我給你涂了就好。”
江茗那頭將藥瓶打開,想了想,轉身脫去上衣:“你不準看。”
殷楚苦笑:“不看。”
江茗撤下半邊褻衣袖子,又套回外衫,這才說道:“沒有什么干凈布子,方才我沒怎么出汗,你先湊合用一下,回去再讓下人幫你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