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歌還在猶豫:“只怕此事就算做了,也毫無意義。”他經了多年的磋磨,早已經失了斗志。
殷楚見他松動,便說:“還是《論語》,里面有句話是‘知不可為而為之’,先生可知是什么意思?”
“明知不可能做到,而非要去做。”陳青歌答道。
殷楚搖了搖頭:“非也。孔子之意是告訴世人,做事時不問可不可能,而應問應不應該。先生覺得應該,便應執筆。”
兩人又來回磨了稍許,陳青歌終是將這事兒應了下來,殷楚提出明日一早便來取文章,人命關天,總要動作快些。
說完,殷楚又問:“我可是第一個來與先生說這事兒的人?”
陳青歌心里猛地一跳,藏在房間里的江茗和飛浮也互相看了一眼。只聽陳青歌回道:“是。”
“那便叨擾先生了。”殷楚拱了拱手,轉身出了院子。
待他走了,江茗這才從屋里出來,看著陳青歌眨了眨眼:“原本我想做的,如今被人搶了先。那便勞煩院主了。”
陳青歌只說:“如此一來,書卷怕是要晚些。”
江茗笑道:“無妨,大事兒優先。”說完,也與陳青歌作別,這才離去。
江茗行在路上,倒覺得有趣。原本想著靖文帝如此愛面子,此事做的厚顏無恥顛倒黑白,外面人看著好似他盡心盡力為國為民一般,自己怎么也不能如他愿。不但要將這事兒捅出來,還要連帶著那出這主意的蕭羅一起拉進去罵。
此般是為喬靳造勢,也是為了逼靖文帝將他快些放出來。管你開不開心,反正到時候北胡打來了,你都沒有心思再管這些了。
自己想的也是讓這陳青歌寫文章,再送去臨安府,利用水路迅捷反道傳回來。這樣一來可以撇清關系,二來臨安府路遠,蕭羅的權勢也未伸到那邊,靖文帝就算惱火,也惱火不到那里去。
至于為何不從吃了喬靳糧食的山西傳開?那便是因為若是如此,反倒會引來靖文帝的抵觸,也更方便蕭羅煽風點火。到時給喬靳扣個什么煽動人心居心叵測的帽子,可就難救了。
江茗倒是沒想到殷楚和自己想到了一處去了,甚至比自己想的還要細膩些。
人與人之間的行文總是有各自的習慣在其中。若是殷楚自己寫了,極有可能會被認出來。雖不知他手下有無文人,但將陳青歌的文章拿回去稍加修整,便任誰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比起自己直接拿了陳青歌的文章去用,好上太多。
飛浮在旁走著,她如今卻是第一次見殷楚長篇大論,感覺自己之前對他的固有印象也在一點一點的剝離,便開口問江茗:“小姐,方才世子說了好長一段話啊,什么使知之,可為之的,他還讀過書呢,小姐您怎么一點兒也不驚訝啊?”
“平時讓你多讀點書,你就是不肯。”江茗輕輕敲了下飛浮的腦袋,又說:“第一次見的時候就知道了,是個能說會道的。”不過,當日只覺得他是油嘴滑舌罷了。
兩人快步朝著小巷外面走去,在拐角處,飛浮突然停下腳步,身上繃直了,宛如一支蓄勢待發箭弩擋在了江茗身前,目光緊盯著那陰影處。
拐角處傳來男子的慵懶聲音:“跟的可還開心?”
聽到這聲,飛浮嘴巴微微張大,江茗也變了臉色——殷楚?!這人不是應該走了嗎?!
殷楚轉身,墻邊慢慢展露出他的容顏。他微微低著頭,手里晃著兩顆石頭:“從我在那小院便開始聽了,真當我未發現?”
他一抬眸,眼睛驟然睜大,手里的石頭也“咔噠”兩聲落在了地上:“怎么是你?”
江茗“哈哈”兩聲:“世子,好巧,又是你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