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桑榆有些疑惑,走到外間來開了門,及至借著燭火看清蕭元景的模樣后,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又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你來了。”
南云正靠在迎枕上發愣,她低垂著眼睫,看起來無精打采的,還是等到蕭元景走近之后方才察覺。她霎時瞪大了眼,幾乎疑心自己是看錯了“你、你怎么來了”
桑榆并沒打擾他二人,話都沒說,知情識趣地離開了。
蕭元景快步上前,在榻旁坐了下來,他目光落在南云臉上,一動不動的“我放心不下,便過來了。”
兩人已經有月余未曾見過面,自打相識以來,從未分別過這么久,可謂是度日如年。
南云與蕭元景對視著,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什么都沒能說出來,只張開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南云是傍晚出門散心的時候,從旁人口中知曉父親之事的,震驚得很,幾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她將當年之事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那是她的痛楚,如今卻要再三翻檢。
當年姜父入獄后,心中已經有了數,知道未必能洗白冤屈。他也知道以南云的性情,若真是知曉真相,必定會不依不饒地想要討個公道。
可史家這些年來一手遮天,他當年在涼州為官之時,對這些人的手段再了解不過,絕非是南云一個無權無勢的姑娘家能夠對抗得了的。
所以權衡之下,姜父選擇了對南云撒謊。
他是寧愿自己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哪怕南云會失望,也不想要她因此冒險。
但姜父也并未想過自戕,牢獄雖苦,可他卻始終未曾畫押認罪。最后逼得背后之人狗急跳墻,偽造了他畏罪自盡,這才算是交了差。
從姜父入獄到最后身死,不過十余日光景,匆匆結案。這件事情在史家的諸多罪行中,甚至算不得什么大案,可于南云而言,卻是一生都難以過去的檻。
這件事情折磨她數年,每每想起,都覺著心如刀絞。
而父親也蒙冤多年,直到如今,方才得以沉冤昭雪。
“我我當初竟真懷疑了他,”南云緊緊地攥著蕭元景的衣裳,聲音中帶了些哽咽,“他那樣好一個人,又怎么會做那種事情呢他不過是為了保全我所以才向我撒的謊,可我竟真信了”
南云愧疚得很。
她甚至有想過,若自己當初沒有聽信這話,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兇手已經付出代價,史家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蕭元景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安慰道,“阿云,這并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內疚自責。”
其實姜家無權無勢,南云當初的年紀又那樣小,就算是真知道內情,怕也是無能為力,并沒法改變什么,甚至還會因此將自己給搭進去。
可懊悔這種情緒總是會反復折磨著,并非一時半會就能想開的。
蕭元景并沒半點不耐煩,他將南云擁在懷中,翻來覆去地安慰著。
南云的眼淚盡數蹭在了他衣襟上,過了許久,方才抬手抹了抹眼,同他道“這件事,多謝你了。”
“才月余未見,你怎么又同我見外了”蕭元景嘆了口氣,開玩笑道,“若是我再晚來些,你是不是都要不認得我了”
“怎么會”南云咬了咬唇,她將臉埋在蕭元景肩頭,悶著聲音道,“我很想你孩子也是。”
蕭元景順勢在她鬢發上落了一吻,隨后將人給扶正了,看著她通紅的眼,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不哭了。”
他這語氣又低又溫柔,倒像是在哄孩子似的。
南云下意識地撫了撫小腹,到如今,已經略微有些顯懷了。打眼看去興許看不出什么差別了,可摸起來,已經不是往日那般纖細到不盈一握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