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守敬聞言緩緩跪下,神色木然道,
“母后所言甚是,兒臣自是應罰的”
“即是如此,便到外頭跪著吧”
燕守敬依言起身,到了宮殿外頭跪在打磨的光滑可鑒,幾可照人的石面之上,此時已是掌燈時分,燕守敬自五更出宮到現下,早飯在那涼棚中吃過幾個熱包子,午時過后回到宮中伺候在燕瞻身旁,匆匆用了兩口飯,到這時節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跪在那處寒風冷冽,腹中絞痛,卻是半點異色不敢顯出來。
二皇子跪在這宮門前,在外頭伺立的眾宮女太監一個個拿眼瞧著他,雖說都是面無表情,只那目光已是能令人倍覺屈辱
燕守敬雙膝彎曲,腰身直直挺立,目光愣愣看向面前地面,對那膝蓋處傳來的絲絲冷意渾然不覺,腦子里卻是翻江倒海,一時間夏后那嬌艷明媚的面孔在眼前一晃,面露鄙夷的冷道,
“無用的廢物,讀書不成,寫字不成,你那些兄弟們個個英勇過人,卻是沒一個好命的,偏偏留下你這個窩囊廢在這世上享福”
一時間燕岐晟那張神采飛揚的臉又在眼前,
“表哥,你不做太子誰又做太子”
一時夏后又呵斥道,
“滾出去跪著”
一時又是燕岐晟道,
“官家現時只你一個兒子,但那夏后如令年不過雙十出頭,再等兩年官家身子養好誕下皇子,你還有立錐之地嗎”
燕守敬到臨安時還小,前些年在宮中,燕瞻對他不聞不問,只身邊崔后的舊人,心懷對舊主的忠心又憐他早年喪母,親父不喜對他是百依百順,當做眼珠子一般護著,倒將他養在溫室中見不得半分風雨。
后頭夏后入了宮卻是打著嫡母的名義,時時叫他到面前去呵斥,無事時總要挑些刺喝罵一番,那時節小小的燕守敬不知自家做錯了甚么,要受如此苛待,實在忍不住哭著去尋父皇,燕瞻見他立時目露厭惡,揮手讓他出去,
“孽障,你便是少人管教,如今有母親悉心教導倒要哭哭啼啼,不知悔改,無用的東西滾出去”
燕守敬呆愣愣瞧著燕瞻眼中顯而易見的厭惡與嫌棄,他心里雖知父皇對他不聞不問,也暗猜許是父皇并不喜他,但深心里總對父愛還是有幾分渴望,有時哭鬧要尋父皇時,身旁的宮人們也只是哄他,
“官家萬事纏身,雖說少來看望殿下,但心里還是想著殿下的”
燕守敬一直牢牢記著這話,到了這時他才知曉原來原來父皇竟是真的不喜他怪不得從來不曾來看過他
那時的燕守敬才知曉原來自己的天地早已不是他以為的顏色了
這之后夏后對他更是變本加厲,開始不過是呵斥到后頭便是咒罵,再后頭無事時便要罰他到外頭跪著,不給食飯更是常事,只夏后十分聰明每回罰他都不留傷痕,便是他與旁人講,旁人也不會信。
而那慈元殿里的眾多宮人對外卻只稱是二皇子性子頑劣不聽教化,圣人對他嚴加教導云云,便是他身邊人知曉了都勸他要順著夏后,莫要因著一時意義害自家吃虧,可是他們誰又知曉,夏后有意折磨他,怎會管他順不順著,她必能想出百般借口罰他的。
夏后在這后宮之中只手遮天,便是有人知曉其中內情也無人敢說,更不用說他身邊母后的舊人盡數被趕走又或是獲罪處死,剩下兩個老太監老邁不堪更不能護了他。
崔家人和韞淓皇叔倒也有人在宮中暗中看顧他,但那也只是暗中,那夏后明面上的折磨又如何有人能跳出來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