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司馬師猛地一下醒來,坐起身呆愣半晌,目光在房中掃了一圈,最終發現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二人身上還是昨日成親時的大紅禮服,遙襄睡到腦袋伸到案幾下,頭上的發髻都沒拆,華麗的簪釵還戴在上面。
司馬師挪開案幾,看著新婚妻子欲言又止,神情十分復雜。終于,他拍了拍遙襄的背。
遙襄醒來,扶額坐起,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哦,天亮了,已婚婦女的第一天開始了。
二人對坐半晌,空氣中彌漫著無措的味道。
“夫人。”
“夫君。”
羞澀是有一點,但主要還是客氣,客氣至極。
“昨夜醉酒,怠慢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司馬師低聲道歉,心底卻頗為無奈。
他自認為酒量還算不錯,可架不住夏侯家那邊表兄弟堂兄弟多,圍著他一頓敬酒。大喜的日子,他怎好不應,尤其是東鄉侯府曹爽那幾兄弟,一杯接一杯,根本就沒安好心。
他的好弟弟昭兒也不知鉆到哪里去了,不見人影,沒人替他擋酒,他遭不住呀。
婚后的日子平淡如水,遙襄與司馬師相敬如賓,旁人看來也算和美。
只是美中不足,好像少了點什么。大概就是相敬不相親,相敬不相愛吧。
司馬師以為世家夫妻多數如此,感覺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什么,畢竟親與愛都要時間培養。
思及妻子少女時的作派,想必初嫁為人婦,一時適應不過來。不過,日子久了總會好的,特別是將來有了孩子司馬師也就并未多做思慮。
至于遙襄的心思,她自己最清楚了,就是窮矯情。
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司馬師是長子,有小小的官職在身,平日里或上職,或跟在司馬懿身邊。遙襄一個人,時常坐在房中發呆,想朝中事想天下事,前所未有的用心。只有多想想這些,她才能壓住心潮,平靜以對。
她獨坐出神的樣子看上去郁郁寡歡,司馬懿的妻子張春華以為兒媳寂寞,招兒媳到跟前安穩,遙襄推說只是惦念家中父母。
張春華不愿兒媳年紀輕輕就在房中對壁枯坐,便支使遙襄來她房中織布。
一日,遙襄在里屋織布,張春華在中廳理線。
“娘娘”司馬昭大呼小叫,滑步進來,咕咚一聲躺倒在母親跟前的地板上,頭枕手臂,翹著二郎腿。
“坐好。”張春華皺眉呵斥。
司馬昭扭了扭,并沒有按照母親的要求坐好。他翻了個身,托臉望著母親,氣呼呼的。
“娘,你讓爹也給我謀個一官半職唄。”
“小孩子家家要什么官職,你以為當官是好玩的”張春華沒好氣地說。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司馬昭捶地,“娘,我是男人,男人”
張春華被小兒子氣惱的模樣逗笑了,“好好好,我們昭兒是男子漢。”
感覺自己被敷衍了的司馬昭泄氣一嘆,把臉埋進臂彎。
過了一會熱,他悶聲說“那能不能讓爹出門的時候也帶上我”
“自己跟你爹說去”
“我說過,說過好多遍了。”司馬昭支起腦袋,噘著嘴委屈巴巴,“爹不帶我。”只帶哥哥。
“那怎么辦”張春華停下手中的活計,故作沉吟,末了出手戳了一下小兒子的額頭,笑道“不然娘出門的時候帶上你,可行”
司馬昭一聽,氣得大喘氣,正要抱怨,忽然發覺里屋傳來些響動,不由得歪頭繞過母親,朝里望。
待看清里屋低頭織布的女子是何人,司馬昭呼吸一滯,身體憑意識一咕嚕爬起來,端正坐好。
他清了清喉嚨,手上不停地整理衣衫發髻,用埋怨的眼神看著母親。
張春華刮臉羞他,而后扭頭去看里屋織布的兒媳,滿意地贊道“你嫂嫂呀,手藝可好了。”
面對婆婆的夸獎,遙襄抬眸一笑,并未開口說話。
司馬昭心頭小鹿亂撞,眼神左右晃了幾圈,最終落在面前不遠的兩匹布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