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貴妃本來以為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小事,卻不想熙寧帝鎩羽而歸,封宴拒絕了和寧安伯府的婚事。
她當即就柳眉一豎,心里冷哼一聲,封宴這小子未免也太不將自己放在眼里。都知道她的身后是寧安伯府,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寧安伯府就代表著自己,封宴拒絕和寧安伯府聯姻,何嘗不是無視了自己。
這不由得讓孟貴妃心生不悅,如今就這般目中無人,對自己毫無尊敬之意,日后豈不更得寸進尺。莫非真以為自己的太孫之是板上釘釘了不成
她瞇眼思考著,得讓封宴受個教訓才是,明白擺正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孟貴妃思緒轉念間,正想抬頭和熙寧帝說些什么,就見皇帝陛下眉頭深皺,一臉的凝重。
她掩下將要說出口的話,表情轉了關懷,娉娉婷婷地來到熙寧帝的身邊,輕聲問“陛下在想什么,難道是為了宴兒抗旨不遵生氣”
“非也。”熙寧帝搖了搖頭,嘆氣道,“如今賜婚只是小事,朕所擔憂者才是大事,宴兒竟然真心不想過繼,如之奈何”
你想將天下至尊至貴的位子給人,別人卻壓根不想要,這不由得叫人頓生啼笑皆非之感。關鍵的是,別人還不是做戲,而是真的不想要。
封宴說的是假話嗎不是,這是他的真誠實感。最高明的謊言,就是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不過在這重重的真誠實感之下,才藏著已然變質的目的,被他不經意地九曲十八彎的藏在角落里,一般人根本發覺不了。
所以哪怕如熙寧帝這樣的帝皇,也沒有覺得他是在說謊,反而憂心起封宴抗拒過繼一事該怎么辦
跟這樣的大事比起來,賜婚只是不值一顧的小事,哪里還被熙寧帝放在心上。
孟貴妃眼中閃過奇異的光芒,她幽幽地道“喔,那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不管是為公為私,都當為陛下分憂解難才是,如今反惹得陛下煩心,太不孝順了”
“不,阿寧。”熙寧帝握著她的手道,“正因為宴兒孝順,才不愿過繼于他人膝下,我們有一個好孫子。”
這事說到底是他做得不妥,本來過繼是好事,但是壞就壞在誠王世子也只有一子,一旦封宴被出繼,誠王世子后代香火就斷絕。這等奪人子嗣之事,如果不是因為皇室子嗣不豐,不是因為封宴的身份正合適,合該另擇他人才是。
假如封宴愿意還罷了,是兩相歡喜的好事,但是現在他不愿,就不能強壓著他過繼。
那邊熙寧帝既欣慰封宴的孝心,又苦惱于如何說服他改變心意,封宴卻迎來了自己的危機。
自古以來權勢動人心,江山多嬌引無數人折腰,一個失去了嫡脈繼承人的皇位,就像散發著香味的肉塊,勾得人垂涎欲滴。
皇室不是只有誠王府一脈,別忘了跟熙寧帝同輩的還有兩位老王爺。熙寧帝和誠王子嗣不豐,而這兩位異母兄弟的王爺卻是開枝散葉,子孫繁茂。
誠然不管從禮法上,還是血脈親近上,誠王府都是當仁不讓的第一選擇,封千壁和封宴必然優先于他們被納入熙寧帝視線范圍。
但是,生于皇室,沒有野心的皇子不是好皇子。面對著九重寶座,萬萬人之上的至高權利,不滋生野心簡直是太難了。
太子的逝去,令本來沒有機會的人看到了希望,就像是一條引信點燃了深埋的,暗潮四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