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有梁一瞬間愣在原地,見前面的青布小轎慢悠悠走遠,打馬追了上去,問向坐在車欄上的徐婆子,
“徐媽媽,這怎么瞧著,似乎是出城的方向?”
“姑娘說,外頭有柳老爺當年留下的農莊,姑娘要住到那里去!”徐媽媽倒是笑的開懷,只要姑娘不拋下他們母子兩個,拼了這條命,也要護姑娘周全。
至于什么張家黃家柳家的,都是假的,唯獨姑娘活生生在前面跟著,是誰家的姑娘都不要緊,只要是她和柱子的主子就行。
韓有梁哪里知道,徐婆子一瞬間就想明白這些道理,他撓撓頭,侯爺不在這里,讓他萬事聽姑娘吩咐。
他也到莊子上去。扭頭把跟來的人分兩隊,一隊去府里給青州知州復命,一隊跟著他護著姑娘。
而月容,此刻閉眼坐在馬車上,聽著窗外的噠噠馬蹄,心潮浮動。
有了張太太出現在自己面前,以往生活中忽視的小細節,此刻都浮現在眼前娘親性子和善,爹爹威武高大,雖然疼愛她,可他們更愛的似乎是彼此。
比如娘親每逢生辰,爹爹總要搜羅珍寶給她,自己呢,便是娘親挑剩下的,不大適合的給自己。再比如,小時候也是有奶娘說過幾句,不是親生的還養的這么嬌滴滴,可那奶娘,不過一兩日便不見了,從此以后都是娘親帶著自己。
再往后......
月容垂下眼角,一時之間竟然生出,這蒼茫浩宇,沒有她容身之地的想法。
若她真的不是爹娘所生,那么,張家嫡女找這么久,他們,知道自己是張家嫡女嗎是故意隱瞞,還是本就不知?
月容苦笑一聲,發現自己竟然不能深思這個問題,深思下去,她......
“姑娘,到了。”
而就在沉思間,一行人已經抵達莊園。五六年前主子出事后,這莊子就荒廢了,后來柳二叔雖然派了人來,可年頭久了,不知家里有誰也是有的。
就像是此刻,老莊頭帶著一行人跪地迎接,面容雖恭敬,可眼底多少有些納悶。自打大老爺沒了,姑娘往京城去。青州城外的這個莊子就宛如是世外桃源,沒人來收租也就罷了,張大知州念著先前大老爺的恩情,連稅收都沒有。
每年往京城報賬都是青州蠻荒虧損,這些年家里不知貪下多少家財。怎么突然地,京城姑娘就回來了?
之前可是半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哪怕是心中再忐忑,老莊頭面上不動聲色,口中念叨著,“奴才們在這莊子上五六年,總算是盼來了主子。這歷年的賬本和糧食都收著,只等著主子們來查。”
月容一招手,徐媽媽便了解其含義。見那老莊頭是老爺在時便跟在身邊的,待月容馬車駛入院子后,徐媽媽拉過兒子,朝老莊頭揮手,
“我男人在的時候管你們這些雜事,后我跟姑娘往京城去,這莊子也就荒廢了,如今我家小子,你小時候是見過的,往后這些賬本你交給他,再不濟給那位爺也行。”
指了指昂首持刀的韓有梁等人,口中撒了個謊,“這是咱們家二老爺派來給姑娘的,你讓莊子上的人小心些,別來沖撞姑娘。”
老莊頭心中吃了一驚,柳二爺當年比起大老爺差的不知多少,怎么大老爺沒了幾年,反倒是二老爺官運亨通,連帶刀侍衛都能用起來。
眼中不免也去了一開始的倨傲,畢恭畢敬,“姑娘有事直接吩咐就是,這院子奴才們都有打掃,一應都是齊全的。”
徐婆子見敲打成功,心中這才松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姑娘遠行疲憊,不過帶著我和蒹葭幾個丫頭,等明兒個知州府只怕會送來些東西,你收拾齊整了,明日別讓知州府上看了笑話。”
老莊頭哪里有不應的道理,又是燒火又是掃地,連夜把院子內外收拾的齊齊整整。
而此刻月容,坐在這四合院正廳,五年過去,又經過兵荒馬亂,這莊子上狀況和記憶中已經有了區別。只是不知是她記錯了,還是這擺設確實是有了變更。
徐婆子端了熱水進來,見蒹葭在里間忙活著把床鋪鋪好,悄聲把剛才震懾老莊頭的話說給月容聽,而后才道,
“這莊子上少也有兩百多畝地,姑娘咱們這些年都沒來,只怕早就落到那老莊頭口袋里。
姑娘若是愿意,明日讓韓小哥審一審,只怕就能審出來。”
月容低頭略一沉思,道,“這些改日再說,明日你先隨我給爹娘做些東西,再去打聽打聽,當年,可還有我小時候的仆人在這附近,若有,讓他們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