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水開車來接我。
就是那天,我隱約窺得他那個秘密的一角。
我拉開車門將上車時,程一水叫我稍等,緊跟著將副駕駛座上的東西拿起來放到了后座上。
那是他的外套,還有被外套壓著的一只資料袋。
匆匆一眼,我瞥見那袋子上印著鼓樓醫院的o。
那時候我恍然明白了,這父女兩人都是騙子。
清嘉不是來找我玩的,程一水也不是去考察先鋒書店的。
我佯裝不知地上了車。
高朗想插話,我知道他要問什么,我說,“后面會告訴你。別急。”
在小粉橋路商廈后方的停車場里停了車,我帶著程一水自漢口路穿過半個校園去找萬象書坊。
其實車停在北京西路附近更近。
我是故意。
那書店面積不大,很多自習的南大學生。
程一水真像是來考察的,在書店里每走到一個角落,就會停下來認真打量和拍照。
等他“考察”完,我們去前臺點了兩杯冷飲,在靠窗的小桌旁坐下。
那個下午,我在聽程一水講“解構主義”。
我對建筑一竅不通,在和他碰面之前,我臨時百度了一下著名的建筑師,并只記住了扎哈哈迪德這個名字。
程一水卻愿意傳道受業解惑。
他耐心而娓娓道來,從馬列維奇的至上主義開始講起。
我頻頻點頭,并適時插話,營造我對話題很感興趣的假象。
我其實全程只在關注他清峻的眉目,他敲擊玉石一樣悅耳的音色,他說話時偶爾揮動的手,他骨骼嶙峋的手腕,他說到自己熱愛的領域時,那微微放光的眼睛。
高朗聽到這里吸了一口氣,很艱難地說“他大你那么多歲”
“你是不是想說我厄勒克特拉情結”
高朗不說話,但表情出賣了他。
我笑說“我猜到你會這么說,大家都會這么說。拜托,我談過戀愛。或許你不信,我談過正常的戀愛。”
“跟我不算正常”
“我決定了今天不會對你說任何一句謊。我們當然算正常,但是抱歉我沒有那么愛你。”
高朗微微抿了一下唇。
“你在意嗎”我笑看著高朗,“你也沒那么愛我。”
高朗不說話。
“關于厄勒克特拉情結,我跟程一水也討論過,我后面再講。”
讓我們回到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程一水和我聊了很多。
他理應不缺訴說的對象,他是業內大拿,愿意的話,甚至會有人出錢來聽他說話。
我只能解釋為,清嘉對他從事的事業不感興趣,他將我當做了清嘉缺席的替代。
而這恐怕他自己都沒察覺。
一直聊到傍晚,程一水看手表時,似乎才恍然意識到,已經過去了那么久。
他請我吃晚飯,我不做推辭就答應。
我帶他去南師大附近一家小酒館,很隱蔽,單跟著導航不一定能找得到。
我點了酒,他一口沒喝,只喝蘇打水。
他問我,為什么不考南京大學。
我說,因為南京遍地都是我的前男友,待不下去。
程一水顯然當我在開玩笑,笑一笑沒做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