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恕我冒昧。您這么多年一直一個人嗎?”
程一水誠實地說:“你不必過分高估男人的忠貞。”
我說:“但您沒想過再婚。”
“是為清嘉考慮。她是個有點精神潔癖的孩子——當然,我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但現在有些看不懂她了。
我看向程一水,“你知道她和……的事情了?”
程一水點頭。
“你沒干涉。”
“她已經成年了。”程一水的話語有嘆息意味,“她只是不該說謊。我一直很害怕她受傷。但顯然我管不了太多……”
我沒說,人都是會受傷的。至少清嘉會受傷也是在成年之后。她成長過程中受到的足夠的愛與尊重,會讓她很快痊愈,就像一場短暫的高燒。
樹影婆娑,沙沙的聲響像是下雨了。
直到我看向落地玻璃窗,才發現真下雨了。
雨像一種牢籠,那一刻我寧愿它一直下著,讓我跟程一水一直困在一起。
我說:“下雨了。”
程一水轉頭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停。”
程一水拿起手機看天氣預報,說:“可能一時半會不會。等小一點了,我就送你回去。”
我說:“你今天不看書嗎?”
程一水笑說:“晾著你一個人?”
“不是不可以。”
這顯然不是程一水的待客之道,他說:“你想做些什么?”
“你有作品集嗎?我想看你的作品。”我說。
對一個人最高的贊美,就是認可他的工作。
程一水也不例外。
他從書架上拿下幾本厚厚的文件袋,放在書桌上。
我坐在椅上,他站在我身旁,單手撐著桌沿,打開那文件袋,拿出里面的實地攝影圖、效果圖和設計圖同我介紹。
我看到了他頭像那座位于佩爾斯頓的建筑的完整資料,那是他的處女作,他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靈感。
時間像松脂一樣凝固緩慢。
最后,程一水給我看了他與那位日本設計師合作設計的書店,它目前只有效果演示圖,但設計理念和空間規劃,已足以讓人驚艷。
程一水說:“這是我目前的工作重心,希望有生之年能完成它……”
或許,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頃刻住了聲。
我裝作一無所察,問:“什么時候開工?”
“施工資料還在審批。”
“希望有一天我能坐在里面看書。”我說。
程一水笑說,“好。”
雨是什么時候小下來的。
意識到的時候,只有與世隔絕的寂靜。
程一水抬腕看手表,我適時說,“我該回去了。”
我們走到門口,程一水抬手按下開關。
工作室的大燈熄滅了,而桌面上的臺燈還亮著。
他要折返去關,我不知被什么驅動,伸手將他衣袖一捉。
“讓它亮著吧。”我說,“我不想你單獨回來的時候,室內一片漆黑。”
程一水有幾分驚訝地低下了頭。
我抬眼正好與他對視。
大約有兩秒鐘,他先移開了目光,聲音里帶有禮貌的笑意,“走吧。”
車就停在門口,葉片積了水,滴答落下。
拉開車門之前,我問程一水,“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明顯反客為主的立場。
程一水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個潮濕的黑夜里,我看著他,“我還想再見你。”
我想,就是從那一刻起,程一水意識到了事情已經脫離了“正常”的軌道。
他沒有接我的話,像是假裝沒有聽到,拉開了車門。
回程的路上,我們沒有交談。
他打開了車載音響,以音樂填滿了沉默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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