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在城門樓上的軍候實際上在偷懶,正在角落里面瞌睡,猛然間見到了曹洪上了城門樓,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帶倒了一架弩機。
木制機括砸在地板上,發出空洞的悶響。
曹洪一腳踩住了那弩機,臉上神色不悲不喜,『為什么還有人分餅而食?你又貪了?』
曹洪握著腰間的刀柄,目光如刀,劃向那軍候。
軍候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在臉頰上沖出兩三條的泥溝,『將軍!這回我可是一分都沒拿!』
曹洪盯著軍候,不說話。
軍候的喉頭滾動著,『沒來鞏縣之前有,來了這里真沒有!』
曹洪微微偏頭,『那我怎么看見……那邊一塊麥餅還要三個人分?』
軍候走上一步,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氣,『那是多出來的……將軍,昨夜王小七沒能熬過去……還沒報給后營……』
曹洪看了軍候一眼,手松開了刀柄,『軍糧不多了,省著點。』
『是,是,明白,明白。』軍候連聲應答。
忽然一陣風,席卷著黃土和砂礫,灌進了城門樓,撲得曹洪和軍候都忍不住咳嗽起來。
堅壁清野的副作用,就是周邊的所有樹木,都被砍了,裸露的土地上的塵土,隨便來一陣風,都是鋪天滿地的黃土飛沙。
『將軍!有人鬧事!』忽然有護衛前來稟報。
曹洪覺得頭隱隱有些發疼,他咬著牙,從城門上下來,趕到了鬧事的地點。
十幾個士卒正圍著一輛糧車,在相互爭吵推搡。
有個跛腳的老兵突然扯開糧袋,霉變的麥粒嘩啦啦灑落下來。
『都住手!』
曹洪斷喝道。
圍著糧車的兵卒停止了相互的舉動。
曹洪大步向前,身上的鐵甲鱗片,發出相互碰撞的聲響,『說!怎么回事?!』
那跛腳老兵,彎下腰,從地上攥起半把腐朽的麥子,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盯著他:『將軍,這些……是要給俺們吃,還是給對面驃騎軍留著?』
圍觀的兵卒之中,響起了壓抑的嘈嘈之聲。
曹洪認得這個老兵,這是個當年在徐州就跟著曹操到現在的青州老兵。此刻那張布滿刀疤的臉扭曲著,像被火烤過的樹皮。
曹洪仰起頭,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為何要攔著糧車?』
曹洪問那老兵。
那老兵沉默少許,抬頭直視曹洪,『將軍……家里來信,又征糧了……三娃體弱,沒熬過去……將軍,我家里的糧食可都是要留著做種子的……可是將軍你現在看看……』
老兵松開手,那些腐朽的麥子,刷刷的流下。
曹洪感覺嗓子里面,似乎有些腥味涌動,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在城門樓上嗆得一嗓子的土還沒吐干凈,他盯著那老兵,然后擺手示意,『今夜加餐,就說是我說的。』
『將軍不可!!』糧官從人群后擠進來,頭冠歪斜著,露出花白鬢角,『若是開了這個先例……』
『去他娘的先例!』曹洪一腳踹在了那糧官身上,『老子就是先例!』
糧官踉蹌著,撞到了糧車上。
糧車上的破了一個口子的糧袋,嘩啦啦的掉落了更多的麥粒。
曹洪看見在糧車周邊的兵卒似乎眼睛亮起餓狼般的光,十幾只的手在爭搶著,將那半黑的麥粒塞進嘴里咀嚼著。
那個跛腳老兵卻突然仰天大笑,笑著笑著卻咳出了一塊紫黑色的血塊。
到了夜間。
曹洪坐在府衙大堂上。
桌岸上歪歪扭扭的擺著十幾根的竹簡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