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是單獨的個體,所以即便是在最強調集體的軍隊當中,也會出現一些差異化……
就像是趙閎喜歡火炮轟鳴的刺激感,而陳戊喜歡腳踩大地的踏實感一樣。
工兵隊率陳戊,一個精瘦干練的中年漢子。
他半蹲著,借著火炮的硝煙,以及近處蘆草的遮蔽,仔細查看著腳下泥土的情況。
『這里!墊上碎石!鋪上雜木板!』陳戊指揮著。
在他身后的工兵則是立刻開始按照指示操作。
他們動作迅捷,卻極力避免發出大的聲響,高效且流暢。
泥土被裝入草袋,碎石則從后方接力傳遞而來。
他們的腳下的土地,從最開始有些泥濘低洼,開始慢慢的有些硬實起來。
這片原本泥濘的區域,底下已經被一層層墊上了碎石,再加上一些的硬木板,甚至是從雒陽運來的碎磚碎陶土之后,原本積水低洼之處,就漸漸地形成了可以通行的『隱蔽』道路。
重建河洛,需要大量的磚石陶瓦,而殘次品和伴生物,就近運抵了這里。
這些材料在泥濘中形成堅實的骨架,再覆蓋上取自壕溝邊緣相對干燥的硬土和草皮偽裝。
一條寬約兩丈、表面偽裝得與周圍環境無異,但底下卻異常堅實的『硬質通道』,正在炮火的喧囂和曹軍注意力的盲區里,一寸寸地向著土壘延伸。
這里是曹軍的視覺死角,因為這里原本不適合兵卒推進。
但是現在,每一次火炮掩護下的『佯攻』推進,驃騎軍的步卒都會在看似隨意的進退路線中,刻意碾壓、夯實某一段泥濘區域,并暗中拋下碎石、木板等物料。
隨后工兵小隊便會在夜色或炮火煙幕的掩護下,跟進這些區域,進行更精細的加固和偽裝。
『隊率,曹狗沒發現我們在丙段通道口,就昨天填好的那段,現在踩上去穩得很!』
一名臉上糊滿泥巴的年輕工兵從另一端半彎著腰竄了過來,興奮地低聲報告。
陳戊點點頭,糊滿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就是他們一次次『佯攻』的真正目的之一。
用火炮的轟鳴吸引眼球,用步兵的進退作為掩護和『壓路機』,在曹軍眼皮底下,硬生生在泥濘和障礙中,開辟并加固出多條相對隱蔽的,可供重裝步兵,甚至是騎兵快速通過的沖擊通道!
這些通道,避開曹軍重點設防的土壘正面打擊范圍,已知的陷阱區域,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刻的來臨!
片刻之后,陳戊抬頭望向曹軍方向。
炮擊已經停止,最后一縷硝煙正在暮色中消散。
曹軍土壘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又開始晃動,隱約的咒罵聲傳來,似乎在嘲笑驃騎軍的『雷聲大雨點小』。
陳戊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在沾滿污泥的臉上格外顯眼。
笑吧,盡情地笑吧。
等總攻的號角吹響,當你們的土壘被從意想不到的『捷徑』突破時,希望你們還笑得出來。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