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學校開始教小孩寫日記以后,身為家長,或多或少都會對孩子日記里的內容產生好奇,大多數家長可能會趁孩子不在,直接去翻看孩子的日記本,而當家長自己的被孩子侵犯時,則會惱羞成怒。
也許秦淑芬以前時常會在不經意間忽視楚云天的感受,而且她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即使楚云天為此不高興她也沒感覺哪里不對,但在此時此刻,當她走向楚云天時,當她再次被一堵高墻擋在外面時,她忽然明白了這堵墻存在的意義。
這里是楚云天的心靈世界。
進入這里等于是進入了他的內心,無論在這里看到了什么,不管是丑陋的、美麗的事物,它們都是隱藏在楚云天內心深處的秘密,沒有誰喜歡自己的秘密毫無保留暴露在別人面前,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生母親。
菱形晶壁攔住了秦淑芬。
得益于楚云天的潛意識里沒想過傷害她,因此晶壁的反彈力度很柔軟,秦淑芬感覺像是一頭撞在了棉花,軟軟的卻難以寸進,她閉著眼睛,如瞎子摸象一般摸索著這塊龐大的立方體晶壁“云天”
秦淑芬沒有睜開眼睛。
黑暗視覺幫她屏蔽了圖像干擾,使她在這片唯心至的世界中不受狂亂影響,但也使她失去了目睹真實的資格。
楚云天沒有回應。
他向李良看了過去,希望李良能把秦淑芬帶出他的世界,他不想在這個場合下與母親見面,或者說被母親看到他內心世界的景象,畢竟,這里是他心中的秘密,屬于他的。
李良只顧著蹲在地研究那攤血漿,仿佛沒有察覺到楚云天求助的眼神,見狀,楚云天又朝母親望了過去,眼見母親仍然不肯放棄摸索菱形晶壁,他窘迫中又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立方體的晶壁只會遵從楚云天的潛意識來改變形態,若是他心里抗拒著秦淑芬,哪怕他主觀想打開立方體,立方體也不會聽他的話,這就好比是能騙得了自己的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秦淑芬不肯放棄,楚云天也不愿讓她接觸到自己,在這進退兩難的尷尬中,他沉吟了片刻“e”
聽到楚云天的聲音之后秦淑芬眼皮動了動,束縛著她視覺的恐懼感似乎因此淡化了些許,她急忙問道“是云天嗎你是不是就在對面”
“嗯。”楚云天想盡快把母親騙走,準備隨便編個借口騙母親離開他的心中世界,于是他強打起精神說道“我還好吧,沒啥大問題,就是做了個噩夢。”
秦淑芬停下了敲擊晶壁的動作,怔怔的呢喃“噩夢”
她的眼皮眨動速度越發頻繁。
“以前我也做過好多次噩夢,醒來以后夢到什么都忘了,不過現在全都想起來了。”說著說著楚云天忽然頓住話頭,轉而道“其實你跟我一樣我們都做了一場噩夢你在夢里看到的都是假的等你醒來就不記得什么了”
“不”
秦淑芬立刻搶下了他的話眼皮開始瘋狂的眨動著她兩只手用力敲在晶壁嚇得晶壁閃過了一道五彩斑斕的反光差點把她彈出去。
秦淑芬腦門頂在晶壁兩只眼睛的眼皮幾乎是被粘在了一起,閉眼已非她主觀意識的肢體行為而是她在恐懼與自閉狀態下的內心映射但在這個時候,她的左眼卻是倔強的睜開了一條縫。
她喃喃訴說著曾經的往事“你小時候磕了碰了總是來找我喊著疼我帶你去醫院,我給你包扎,但你讓我看你傷口的時候,我不忍心看血淋淋的傷疤就讓你忍著我聽不得你哪里疼哪里痛就告訴你要堅強,所以我假裝看不見你的傷口這樣我就不會怕了。”
“我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起,你受傷以后,再也沒有喊過疼,反而是炫耀一樣的把傷口展示給大家看,因為這個,我一直覺得你不懂事,可是誰又會愿意把自己的傷疤給別人看呢。”
秦淑芬的眼皮睫毛扭曲成了一只只袖珍手臂,黑色的睫毛手臂猛然伸長,抓住了她下眼皮,想要把她眼皮合,阻止她睜開雙眼。
數十只妖魔化的睫毛同樣是秦淑芬心靈映射的產物,象征著她心中恐懼的睫毛觸手仍然不愿讓她睜開眼睛,因為這可能會超過她的承受能力。
然而她決定親眼看看。
即使心里很怕,害怕看到什么嚇人的東西,這一次她堅決的告訴自己,她必須睜開眼睛,她必須親眼目睹她所害怕的東西,這次錯過,或許她就再也沒有機會敞開楚云天的心扉,哪怕是血緣關系也無法打破心與心的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