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親把牛搞死,從不要人幫忙。他個子高,力氣大,往往趁牛不經意間,將藏在屁股后面的斧子,陡然舉起來,凝聚粗碩的力氣,“嘭咚”一聲砸在牛的額頭上,接著又來一砸、二砸,不到三砸,負痛的牛就會支持不住了,而倒地蹦生。
一會兒,就不動了,并且死不瞑目地好像記仇似的盯著下死手令它斃命的父親看。父親也看它,看它滿腦殼的污血橫流,他的斧子也沾滿了血。
這個時候,有好事者攏來看熱鬧,會對父親揶揄道,太興叔,你真厲害,幾斧頭就把牛劈死了。
不是劈死的,是敲死的。拿著斧子未放的父親這么說,讓人感覺他好像還未止住殺癮似的,只見他將斧子浸血的當頭在地上一擦,就現出砧板一樣鐵青而锃亮的部分讓人看。
他還解釋,如果用斧刃劈牛,牛也必死無疑。問題是容易損壞牛的皮張,我用斧子當頭把牛敲死,就不會損壞皮張,那樣牛皮加工了也能賣個好價錢。
在牛二的印象中,父親下得手,可以說很毒辣,現實得很殘酷。他發了脾氣,是不計后果的。
記得兒時,牛二耍淘氣,父親生氣了,就將牛二當物體搬起來,朝滿是青條石的天井里摜。
幸虧,母親一把撕住父親,抱住牛二,才幸免于難。此后牛二在父親面前老實多了,說一不二,不再敢“翻邪”了。他開農用車是父親要他學的,開農用車幫狗販子跑運輸,也是父親要他干的。
現在他不想干這營生了,又不好跟父親斗嘴,便說,我外出打工,比干這個事賺錢更多。父親說,你要外出打工,我不反對,你要把這個月的事干完,人家也好付工資。
原來潛山縣城洋火鎮蜈蚣嶺村四小組一位叫史得元的老人,因老伴先他而去,走了幾年,他一人在家寂寞,就經常到城里女兒家住,住過天,就不想住了,要回老家。
這年農歷五月初二,在女兒家住了一周的史得元說要回去過端午節,因為鄉下老家還有大兒子。女兒就依了他,把他送到車站,給錢他買車票,女兒因為太忙就先離開了。
未料,史得元老人沒有買車票,而是把買車票的錢捏在手里,往荷包里一桶,就離開了車站。他覺得老家離縣城就十幾里路,何必搭車呢步路走吧反正沒有急事,現在是上午,又不是天快黑了,看不見路。
他慢慢地走,走了一刻鐘左右,出了城門,上了公路,靠邊,朝回家的方向繼續趲。他邊走邊想過去從鄉下進城乃至辦完事返回,哪里搭車哦都是步路行,步路行,還不是空手,大都是肩挑背馱,并且道路很窄不好走,還七彎八拐的,要么翻山越嶺,要么過橋穿畈。
當時,我和大伙兒都過來了。現在的人大都圖輕巧,幾步路都搭車,依賴性強,容易滋生惰性,我看不習慣,還是走路好。
史得元一路上左思右想,慢慢地就能看到前面不遠處的蜈蚣嶺村綿延起伏的山脈了。他一抬頭,真晦氣,路邊梧桐樹上,掉下一砣稀拉拉的東西,正好落在他的額頭上,一摸,是一砣鳥屎,糊得滿手都是。
嗨他不滿地發出一聲感嘆,麻利靠近路邊的水溝弄水洗凈,然后再次上路,剛走40米左右的路程,迎面一輛農用車開來,車頭還冒著煙。他看煙之際,農用車開急了,沒有剎住,一下子把史得元撞倒在地,車才剎住。
史得元感到腰椎一陣劇烈的疼痛,他爬不起來了,在地上直哼哼。開農用車的正是狗販子牛二,他剛把被殺的幾只狗送到縣城集貿市場批售完畢轉來,未料自己的車就撞上了這么晦氣的事。
現在牛二不容多想,立馬從車上跳下來,把躺在地上的老人扶起,但是老人站立不住,只好抓住他的肩膀什么的部位,騰出一只手朝后拉起衣擺。老人轉過頭斜著眼睛,也看不見自己的腰椎部位,只感覺腫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