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后的第二天,躺在病榻上的郝良興左臉腮腫得像饃饃一樣大,醫生一看,說你的臉偏癱了。這是怎么搞的?郝良興清楚,是拔牙導致,便又不好去找牙醫扯皮,因為簽了字,事先已講明,出了問題不找人家。他現在還不好意思吭聲。
妻子一個勁地埋怨,我開始就叫你忍著點,可是你不聽,眼下好了,出現面癱的后遺癥,比牙痛病還要麻煩。
雖然沒有找牙醫的麻煩,常香福還是去牙科把情況講了。牙醫說,一般給人取牙,不可能讓患者出現面部偏癱的情況,你家屬是個特例。他忽然想到給郝良興拔牙時,手被外力撞擊了一下,但不知是什么外力,看不見,就因為這,取牙工具可能碰傷了他的面部神經,故而導致面癱。
牙醫不便把這種分析講出來,若講出來,作為患者的家屬便有了怪罪他的理由,本來不找他扯皮的,都要找理由扯皮。應該說他分析對了,牙醫不清楚,當初在礦難時,面部被煤塊砸麻了的礦工萬一包的亡靈正要尋報復。
正值郝良興拔牙之際,他真的朝牙醫沉重地擊打了一拳,讓牙醫手里握著的取牙工具不偏不倚地錐傷了郝良興的面部神經,目的是制造新的痛苦折磨郝良興。
郝良興這個病未好,那個病又出現了。本來就躺在病榻上的他,還真的不能安生了。
幾天后,他的右眼又癢又痛,比紅眼病都厲害,并且盡流淚水,該黑的眼瞳變得暗然渾濁;該白的眼球因充血而紅得可怕。而且眼瞼、眼角和怒肉都在霉爛,總之給人的感覺是“濫鼻渣眼”。不舒服的郝良興不停地揉眼睛,揉也不濟事,把那零距離接觸的手指都揉得粘糊。他一邊揉,一邊大聲叫喊,香福,快點給我開些眼藥水來。
常香福干脆讓他這次打完了針,陪他到眼科去看。眼科醫生看了癥狀,說這厲害得很,相當于有人朝你的眼睛里撒了一把石灰,腐蝕性很強,弄不好這只眼眼都要瞎。這不是點眼藥水就能了事的,非得更多的醫用藥水對你這只眼睛進行重度清洗不可,還不能夠保證完全康復。這一定會影響視力!唉,這是怎么造成的?
郝良興因為面癱,干脆不說話,一說話,面部肌r便動,動就痛。當然,就算郝良興能夠說話,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患眼疾是怎樣造成的。
這會兒,常香福代他回答,他眼疾的起因還真難說,憑我的推測,他可能是經過了化放療,把身上的免疫功能全部破壞了,現在身上的各個器官都出問題,這只右眼的問題還算出得遲。但我還是不明白,應該左眼也要出問題,可是左眼還好。
眼科醫生便不多問了,只用肯定的口氣說,先用藥水洗眼睛吧!郝良興卻突然很吃力地講,不洗、不洗,既然不能保證我這只眼睛能夠康復,還洗它干嘛?我橫豎是要死的人了。醫生,你就開些止癢的眼藥水讓我止癢吧,實在難受。
眼科醫生無奈地說,那就請便吧!只開止癢的眼藥水,有必要來眼科嗎?到藥店買就行了。
眼科醫生開始說的話,還真是言中了。郝良興的靈魂每天都被礦難中的眾亡靈輪流著折磨。現在已輪到一個叫龍俠雁的礦工亡靈整治他。他又一次倒霉,倒霉當然也是他應該領受的報應。
當時正值礦難來臨,在礦井中挖煤的龍俠雁,聽到礦石坍塌的響聲,他本能地抬頭,一塊礦石砸中他的右眼,這種痛楚才剛剛開始,他就被大面積的塌方煤塊砸倒擊傷,雖然人還沒死,就被活埋了。
要把這種連貫性的傷痛轉嫁給郝良興,可以說找他怎樣清算或立馬置他于死地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