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信奉薩滿,權貴尤其如此。
類似今天這樣的祈禱儀式,從五世祖董山那個時代起,便開始在愛新覺羅家族中盛行。
當各位貝勒聚精會神,聆聽薩滿神諭時,坐在次位的皇臺吉竟然嘴角上揚,隱隱有些不屑。
黃臺吉今年剛滿二十七歲,是努爾哈赤的第八子。
不同于其他兄弟的粗魯無禮,黃臺吉眉清目秀,行動穩健,舉止端莊,絲毫不見女真人身上自有的各種陋習。
他熱衷學習漢文化,而且聰明伶俐,耳目所經,一聽不忘,一見即識。
并且和其他貝勒兄弟不同的是,他還識字。
這樣的儀式,從記事起,黃臺吉已參加過無數次,現在越來越覺得厭煩。
他不明白,為什么十幾萬人的前途命運,要讓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來占卜。
雖然最后的決策是由活人大汗與幾大貝勒決定,不過這些只會跳舞的薩滿確實很討厭。
“只能有一個聲音讓大家聽到,不是神,”
黃臺吉在心里默念。
風吹過,大殿東南角,索羅桿發出低沉的嗚嗚悲鳴女真神物。
這位識字貝勒抬頭笑著望向幾位如癡如醉的兄長,繼續思索大金的未來。
“如果我當了大汗,一定要驅逐這些妖人”
漫長的薩滿儀式接近尾聲,薩滿舞步越來越快,表情猙獰,最后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片刻之后,又清醒過來,瞳孔發散,手指在盛滿沙子的木盆內亂畫,這個簡單的肢體動作仿佛耗盡了他的生命力。
再次昏倒后,兩個戈士哈匆忙進來,將這女人抬了下去。
黃臺吉如蒙大赦,轉身望向幾位貝勒。
代善仍舊是意猶未盡,這也難怪,大貝勒最喜歡看薩滿儀式,每次都要看到薩滿徹底昏迷才會盡興。
莽古爾泰神情漠然,喉頭蠕動,好像有話要說。
年齡最小的杜度神色平靜,低頭望著腳下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是廢太子褚英的長子,褚英和舒爾哈齊一樣,都是被大汗幽禁而死。
二貝勒阿敏滿臉惶恐,手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將手指上的玉扳指取下了又戴上,戴上了又取下。
按照慣例,薩滿儀式結束后,神諭結果只有大汗才知道。
人神并行不悖,幾位貝勒需先自行商議,然后告知大汗,再綜合薩滿的神諭,最終定下對策。
此刻御案之上的英明汗沉默不語,只等幾位貝勒商議,李永芳范文程等人,正滿懷激動的等待在大殿之外,這種極神圣的場合,他們這些投降漢臣是沒有資格參加的,須等到主子們商議不定時,他們才有資格諫言。
不知沉默了多久,坐在黃臺吉旁邊的莽古爾泰終于開口,他聲音雄厚有力,瞬間穿透整個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