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便宜賣乖。
這話一向和柳傾沒半點瓜葛,身為南公山首徒,又身具在年輕一輩中頗高的三境修為,再者平日里從來都是四平八穩,溫吞平和的做派,縱使千算萬算,這話也算不到他柳傾頭上。
可觀水君如今的神色,分明就是有如此意味。
老者皺皺鼻頭,“老夫一生鑄劍無數,見過的劍客自然也不會少,方才窺探之下,這劍應當如何鑄造,心中早就有數,何需那后生在場。”說罷,大概是覺得自己話語有些過火候,變化為老者模樣的水君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關心則亂。剛才言談時候,老夫便察覺了些許,你本就不是那事事計較之人,雖說出于年紀尚淺,書卷以外的見識還不算深厚,但總有些見微知著的本事。”
“總為你家師弟憂心,你以為就真是好事非也。”雖然方才水君舉止言語,變幻得有些令人難以捉摸,可這話依舊讓柳傾微微觸動。
“興許那使劍的少年郎,是你家師父未來衣缽傳人,同樣也是你這大師兄的小師弟,關心照拂,定是要有,可你師父難道就是這么帶徒弟的老夫以為并不盡是如此。”
“江湖遲早要一人闖之。就好比你倆一人修陣一人練劍,外出砥礪本事的時候,難道你還要專為照顧師弟,跑去練幾年劍擺明不是這個理。”老者不知從哪摸出塊閃動寒芒的精鐵,擱在若有所思的書生面前,“你拿這鐵去斬山,能斬得動不”
柳傾苦笑搖頭,這水君言語做派,變得實在是忒快,不過卻省去了許多修飾,直指本心。
“好鐵得需鍛打不知多少回,雖說在老夫眼里,那小娃娃離好鐵還差勁得遠,指望著從他身上瞧見一條直達山巔的羊腸小路,真是難得很。可不談這些,除劍術之外,這少年需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你能作為硬盾在前頭遮風擋雨,身后那柄劍,就永無鋒芒畢露的一日。”老頭招招手,那赤膊漢子剛把爐火燒旺,便忙不迭的將老人年前那塊精鐵拿去,連同方才搬出的寒鐵,一并疊起,擱在爐火之中。
“知曉如何做人就好,其余的,讓他自個兒學學,有些事你想教,倒不如自己悟,頤章有一門行當,專為富貴人家修葺盆景,其中最為高明者,從來是放任枝條生長,只有在主莖走了歪路時才出手修剪,做師父師兄的,也應該如此。”
精鐵通體轉紅,水君便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擺手叫,柳傾瞬息間回到住處。
首發網址oqiu
仿佛壓根沒走出房門一步。
柳傾倒是見識過水君的本事,若是換成他,也只不過能借陣法趕路前行,凡人難窺,但距離水君毫無煙火氣便能將人拂出幾里,且轉瞬而至的境界,還差了不知多少道天塹。
可卻是嚇蒙了屋中剛剛結束小憩的云仲,驚駭之余,甚至將一旁長劍都拽出鞘來半尺長,若不是瞧清來人打扮身量,恐怕這一劍便已然削了下來。
少年心有余悸,長出了口氣叫道,“師兄你這能耐還是少用,叫人瞧見忒嚇人,若是換上一身素白衣裳,夜班三更使這神通,還不得嚇癡行人”
柳傾臉上不禁泛起笑意,一來這俏皮話的確甚合他意,二來小師弟既然有能耐耍嘴皮子,想必腹中劇痛此刻已然消除,故而朝少年腦門上輕輕摁了一指,“小師弟啊,有這口舌能耐,日后就算是身上無銀兩可用,在街邊隨意擺上桌案說書,估摸著你也能養活自個兒。”
二人相視一笑。
“來,同我說說今兒個弄懂多少書中所記,”書生將外袍褪下,坐在少年對面,將那本常年揣在腰間的破書翻來,“但切記一點,若是一時半會尋思不清的,夜里點燈前必須要弄懂,實在不懂的,再問我便是。”
放在以前,柳傾恐怕壓根不會如此要求師弟,必然是溫言溫語,將少年所有不解之處都講解一通,可自從不久前聽了水君一席話,書生也有些刻意朝少年提出些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