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乃是整座鐘臺古剎至靜處,上供佛陀菩薩金身與力士泥塑,若要說古剎之中何處為主,當屬正殿最為至關緊要,除卻大事,眾僧大都不入正殿一步,免得擾佛陀清凈,數年以來皆是如此。此番住持卻是并未入得正殿,而是徑直穿過正殿側門,踏入供香客觀瞻佛陀金身的木屋之中。
“不惠,你我幾載未曾相見了”老僧輕輕震足,將僧鞋之上的散碎冰碴抖落下來,回頭笑道。
首座不惠一愣,隨即才合掌答話,“不惠已有大約六載光景未瞧見過師兄了。”
首座云游天下三載,未歸之時,住持亦是上路,兩者合為一處,恰好是六載光景。
“俗語道禪心十載可樹,六載光景,也算是禪心修行過半,不惠師弟不妨自問,可曾令鐘臺寺上下僧人立起禪心。”老僧繼續道,面色卻是沉下來,“如若是寺中僧眾一時糊涂,你這講經首座亦能隨波不成救人一命勝卻浮圖七段的道理,自踏入佛門起,便應當刻映心頭,莫說那施主攜女眷入寺,即便是醉打山門,砸碎一眾金剛蓮身,又能如何”
這番話于外人耳中,似乎只是尋常言語,可落在不惠耳中,恰似驚雷貫耳,險些立身不穩,沉聲道:“師兄收口,佛堂之中如此言語,乃是不敬。”
老僧搖搖頭,神情難辨,“知人遇逆而不渡,這才是大不敬,師弟啊,迂腐一事,當真要不得。他要學劍,就教他劍,要學槍,就教他槍,不屬佛門徒眾,就讓人家凍死在外頭爾等是佛門弟子,佛祖行割肉喂鷹之舉,天下皆知,你們卻見人將死而不顧,只顧寺院清規,為種種規矩所縛,這便是為何如今道家比佛家口碑更好些。”
不惠沉默良久。
“師弟知錯。”
“師兄真要教他武藝”待到首座快出門時,才回頭問出一句。
“方才那年輕施主一人抵住二十余馬幫合圍,皆因我渡他一口內氣,雖說槍棒使得還不算有所大成,不過這施主根骨不賴,若是讓他嘗到甜頭,還不瘋也似的拜入門下”老僧嘿嘿笑道,似乎提起那位在雪中等候半月的施主,心境也變得好了不止一籌,眉開眼笑,金剛變佛陀。
“當真”不惠挑眉。
“受人所托,師兄大半生下來,并未有太多知己,替故友做件事,實難推辭,再說年紀不淺,一生禮佛,總要讓小輩出去看看老衲始終心心念念的江湖,云游這些年,總還是未看夠。”
不惠輕聲念起句佛號,告退出門。
鐘臺古剎住持法號不空。
佛門主六根清凈,凡事皆空,按說法號不應如是。
但人在世間,總有些不空處,譬如心之所念,譬如夢里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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