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可問出郁水之上的水寨分布了?”種平只有片刻失態,很快便恢復了冷靜,一面吩咐縣令將能收殮的白毦兵和守軍尸身好生安置,一面詢問李蒙。
李蒙提著滴水的鐵錐從船艙鉆出,藤甲上還粘著幾片魚鱗:“弄清楚了,他們的水寨在三十里外,約莫五萬士卒,領頭的氏尤的兄弟氏從。”
“三十里……可是形如臥牛,兩岸峭壁夾江的那個隘口?”種平轉身時,濕透的衣擺甩出一串水珠。見李蒙點頭,他抓起船板上的炭筆,根據李蒙的描述在艙壁上勾勒出水寨的分布情況:中央主寨建在江心沙洲,十二艘樓船首尾相連橫鎖江面,兩岸崖頂各有一座箭樓。
樊阿聞聲湊近,看清種平畫出的圖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連環舟鎖江,崖頂控弦,這是要把郁水變成有進無出的甕啊。”
“最麻煩的是這個。”種平在江心位置重重畫圈,“幾百艘樓船鐵鎖橫江,前日繳獲的走舸吃水淺尚能通過,我們的艨艟卻是無法……”
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晃動。岸邊蘆葦蕩里鉆出個渾身淤泥的斥候,渾身濕透的跪在甲板上,“報!汊水江面橫貫九道鐵索,最大的足有碗口粗!”
“傳令各船,把前日繳獲的士燮字旌旗掛上桅桿。”種平轉身時,李蒙注意到他左手始終按在艙壁某處——那里用炭筆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最新一行是“鐵索連環,風助火長”。
種平用布巾包裹住頭發:“把繳獲的粟米裝船,要最陳舊的麻袋。”
“伯衡要用火攻?“李蒙眼睛發亮,“我這就去準備火油。”
“不。”種平將炭筆扔進江中,看著它被漩渦吞沒,“士燮并非是不通水戰的北人,既然敢以鐵鎖橫江,必然早做了應對火攻的準備。”
“裝扮好糧船吧。”
他打算先去和許靖談一談,順便也為夜襲做些準備。
子夜時分,江霧彌漫。三十艘糧船借著東南風壓向水寨,船頭懸掛的旌旗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種平伏在艙板夾層中,耳畔是江水拍打船身的悶響。他能清晰聽見上方甲板的腳步聲,那是假扮士家軍的白毦兵在同水寨守衛用俚語交談。
“平南來的粟米,二十船!”白毦兵朝守衛揮舞符信,不一會兒便有一只小船駛出寨門,守兵舉著火把貼近船舷,火光掃過鼓囊囊的麻袋。
他突然伸手戳破最外層的袋子,黃澄澄的粟米頓時傾瀉而出,又仔細檢查了符信和藤甲樣式“放行!”守兵示意哨船讓開航道時,沒人注意到船腹吃水線異常下沉——每艘糧船內部都藏著十名白毦兵,他們蜷縮在夾層里,嘴里咬著空心蘆葦桿。
種平貼著船板聆聽外界動靜,當船身第三次輕微磕碰時,他知道這是已經進入了水寨。當鐵索降下的瞬間,種平敏銳嗅到了一股生油的氣味——看來這些船上都涂了桐油用以防火。
種平有些可惜,若是猛陵有足夠的火油,如今這些樓船早就燃成一片了,畢竟桐油雖然耐高溫,能夠減少燃燒速度,但畢竟是油,遇見明火該著還是會著啊!
“動手!”船身突然劇烈傾斜,種平撞開夾層時,正看見兩岸崖頂亮起火龍,隱約可見熟悉的旌旗在飄揚。
他反手抽出艙底的鐵鉤,這是按《墨子·備穴》所載打造的“鉤拒”,三棱倒刺在火光中泛著幽光。
江面突然炸開數十朵浪花,白毦兵口銜蘆管從水下突襲。他們手中的鐵鉤精準卡進鐵索環扣,借著種平率先帶人攀上了船翼。
種平踏上主艦甲板,他反手將鉤拒插入桅桿基座,借著繩索之力騰空躍起,躲開襲來的竹茅,手中高舉士燮的隨身印信:“士燮已降,爾等還不識天數嗎?!”
上游順風而來數十艘走舸,每一艘都配有一架魚龍車,種平自己都忘了這時哪一次系統給的獎勵。
他剛到交州時,除了給樊阿醫術藥方,還給了拿出不少在系統欄里堆積的圖紙扔給揚州的諸葛亮做實驗,反正這家伙研究成功后又會把簡易版圖紙送回來,種平也就沒有繼續關注這事兒,不想竟是在今日第一次看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