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暫的停頓,像投入霍桑心湖的微小石子,激起一圈圈難以言喻的漣漪。
下課鈴終于響起,帶著解脫般的尖銳。學生們開始收拾書本,交談聲像潮水般涌起。霍桑幾乎是立刻低頭整理自己的講稿,動作帶著一絲刻意的匆忙。當他再次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那個角落時——
那里已經空了。
座位上干干凈凈,仿佛從未有人坐過。只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冷冽而昂貴的須后水氣息,與粉筆灰和年輕汗味格格不入。
霍桑收拾東西的動作停頓了半秒。一種說不清是釋然還是更深的煩躁,悄然攥住了他。
第二次,是在霍桑每周一次、限定名額的“意識起源”專題研討課。地點在他的實驗室附屬的小型智能會議室。這里更像一個前沿的作戰室,環形光帶照亮中央的交互式全息沙盤,四周墻壁是巨大的可書寫屏幕,上面還殘留著上次激烈討論留下的復雜公式草圖和潦草的英文批注。空氣里是臭氧、新打印資料油墨和高級清潔劑混合的味道。參與研討的只有他精選的七名博士生和兩名年輕的助理教授,鐘書琴也在其中,她坐在靠近霍桑的位置,顯得格外專注。
霍桑正在全息沙盤上構建一個極其復雜的多智能體協作模型,模擬原始符號系統的自發形成。模型運行到關鍵節點,一個關于“共享意圖”如何從個體博弈中涌現的分歧點。
“這里,個體a的策略庫更新滯后,導致它對群體信號產生誤判……”一名助理教授指著沙盤中一個閃爍的紅色節點分析道。
“誤判本身也可能是系統多樣性必需的‘噪音’來源,”霍桑立刻反駁,手指在空氣中快速劃動,調出底層數據流,“看它的熵值變化軌跡,每一次‘錯誤’都短暫地提高了局部探索性……”
討論激烈而深入,充滿了術語的交鋒和靈感的碰撞。霍桑沉浸其中,思維高速運轉。
就在這時,會議室厚重隔音門的觀察窗上,無聲地映出了一個身影。
霍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那扇門,心臟猛地一跳。
宋安。
他安靜地站在門外走廊略顯昏暗的光線里,身影被磨砂玻璃模糊了輪廓,但那份沉靜而挺拔的姿態卻異常清晰。他沒有試圖推門進來,沒有做任何打擾的舉動,只是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似乎穿透玻璃,落在室內激烈討論的全息影像上。像一個沉默的旁觀者,又像一個耐心的守望者。
霍桑的論述出現了一個極其短暫的卡殼。他迅速調整呼吸,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沙盤上激烈的數據流,聲音提高了半度,試圖用更強烈的學術氣場驅散門外那個身影帶來的無形干擾。
“……關鍵在于系統層面對‘錯誤’的容忍度閾值!這個閾值必須是動態的、自適應的,否則系統要么陷入僵化,要么在混亂中崩潰……”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