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集團總部的巨大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流光溢彩,編織著一張冰冷而現實的網。宋安站在窗前,身影被拉得細長,幾乎要融進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里。
身后寬大的辦公桌上,攤著那份薄得刺眼的最終招聘報告:有效簡歷,八十七份。這個數字,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深藍“定義下一個智能紀元”的宏偉藍圖上,發出無聲的、焦糊的嗤響。
“頂尖高校…五百人報告廳…七份。”霍桑的聲音干澀,重復著那個揮之不去的恥辱數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北工大…整個招聘會,十二份。南科大稍微好點,三十多份…加起來,就這些。”他拿起報告,紙張發出脆弱的沙沙聲,
“宋總…壓力很大。他們需要看到切實的進展,需要能落地的商業模型,而不是…‘幻想精華’。”霍桑艱難地吐出那個在宣講會上引來無數嘲諷的詞。
宋安沒有回頭,只是望著玻璃外那個龐大、喧囂、卻似乎與深藍格格不入的世界。
他能想象會議室里那些審視的目光,那些關于“投入產出比”、“項目可行性”、“宋安是否脫離了現實”的質詢。深藍的根基依然雄厚,但耐心,尤其是對一個短期內看不到明確商業回報的前沿項目的耐心,正在飛快地流逝。
他精心構筑的、關于ai創造力的宏偉敘事,在現實的冰面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在這時,桌上那部加密的黑色座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宋安轉身,深吸一口氣,拿起聽筒:“我是宋安。”
“宋總,是我,徐為正。”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和刻意壓低的音量,仿佛身處一個不便高聲說話的環境。
“徐總?”宋安有些意外。
“每團外賣上市準備的怎么樣了?”
“宋總,在您的正確領導下,基本上沒有什么問題了,只需要把利潤搞上去就可以。”徐為正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您…最近有沒有關注華科大少年班的消息?”
“少年班?”宋安微微皺眉。這個名字代表著天才、傳奇和極高的淘汰率,但也僅限于遙遠的記憶碎片,“有點印象,華科大的金字招牌之一?怎么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金字招牌…恐怕快成歷史了。宋總,少年班最近幾屆…情況很糟。連續幾屆在國際頂尖賽事上顆粒無收,成績斷崖式下跌。
風言風語很多,說他們選拔機制出了問題,培養方向嚴重偏離主流,學生…太‘怪’了。最關鍵的是,學生年齡太小,平均才十三四歲,心智、溝通能力都遠未成熟。連續幾屆畢業生在就業市場上…幾乎全軍覆沒。
傳統大廠、研究所,根本沒人敢要這些‘小祖宗’。”徐為正語速加快,“學校內部壓力巨大,據說…少年班項目很可能在這個學期末就被徹底裁撤解散。”
宋安握著聽筒的手指,無聲地收緊。一個曾經輝煌的天才搖籃,因為無法適應現實的軌道而瀕臨解體?里面是一群被主流體系判定為“失敗品”的、過于年輕且“怪異”的天才?
一個微弱的、幾乎被絕望淹沒的火花,在他心底深處驟然跳動了一下,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