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科大校園深處,一棟明顯被歲月侵蝕的舊式蘇式教學樓,像一位疲憊不堪的老人,沉默地矗立在幾棟嶄新宏偉實驗樓的陰影里。墻皮斑駁,爬山虎枯黃的藤蔓無力地攀附著窗框。
樓門口那塊“華國科技大學少年班”的銅牌,雖然擦拭得還算干凈,但邊緣的金漆已經剝落了不少,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落寞。
宋安和霍桑在徐為正的陪同下,踏入了這棟安靜得有些過分的建筑。走廊空曠,腳步聲帶著回響。空氣里彌漫著舊書籍和塵埃混合的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氣息?榮譽墻上,那些曾經閃耀的金框獎狀和泛黃的合影,記錄著屬于過去的輝煌,與此刻樓內的沉寂形成了刺目的反差。
徐為正輕車熟路地推開一扇厚重的、漆皮剝落的木門。“曾老師,深藍的宋總來了。”
辦公室不大,堆滿了書籍、文件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模型,顯得有些凌亂。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淺藍色襯衫、頭發花白、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從一堆圖紙中抬起頭。他的眼鏡片很厚,鏡片后的眼神帶著學者特有的專注,以及一種長期處于高壓下形成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警覺。他就是曾祥云。
“宋總,霍總監,久仰。”曾祥云站起身,聲音溫和但略顯沙啞,伸出手。他的手修長,指關節突出,帶著常年握筆和擺弄模型的痕跡,握手時很有力,卻又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克制,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
“地方簡陋,見笑了。”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眼角的皺紋深刻得如同刀刻。
簡單的寒暄后,曾祥云沒有過多客套,他推了推厚重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坦誠得近乎直接,帶著一種被現實反復捶打后的平靜絕望:
“宋總百忙之中親自過來,想必徐總已經跟您提過我們少年班目前…不太樂觀的處境。我就不兜圈子了。
外界傳言基本屬實。連續幾屆,我們在國際奧賽、丘成數學競賽這些頂尖賽事上成績慘淡,甚至…墊底。學生年齡太小,心智成熟度嚴重滯后于他們的學術能力,溝通、協作、抗壓能力…都存在問題。最關鍵的是,”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更低了些,“他們的思維方式…過于天馬行空,或者說是…離經叛道。企業需要的是能立刻上手、按部就班解決問題的人,不是需要花巨大精力去理解、去引導、甚至不知道下一秒會給你捅出什么簍子的‘不穩定因素’。”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空曠的場地,背影顯得異常孤寂。“學校承受著巨大的輿論和資源壓力。裁撤…恐怕是唯一的選擇。只是苦了這些孩子…”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宋安和霍桑,“他們不是不聰明,宋總。恰恰相反,他們聰明得…讓人害怕。只是他們的聰明,像野生的藤蔓,肆意生長,找不到能攀附的、被現實認可的‘墻’。我知道深藍在做非常前沿的研究,也許…你們那里有適合他們的土壤?哪怕只是…提供一個嘗試的機會?”
最后幾句話,他幾乎是在懇求,那平靜語氣下竭力壓抑的無力感和對學生的深切擔憂,沉重得幾乎讓空氣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