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失望、挫敗、來自董事會的巨大壓力、宣講會上刺目的手機屏幕光海、被揉成廢紙扔進垃圾桶的精美宣傳冊…這些畫面在腦海中急速閃過,最終被眼前這兩個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少年身影粗暴地覆蓋、碾碎。
他轉向曾祥云,動作沉穩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穿透厚厚的鏡片,直直刺入曾祥云疲憊而困惑的眼底,聲音不高,卻清晰無比,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在這間堆滿書籍模型的舊辦公室里轟然炸開:
“曾老師,不用再為他們的去向發愁了。”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沉重的砝碼,落在寂靜的空氣里。
“深藍集團,”宋安的聲音平穩地繼續,卻蘊含著開山斷流般的力量,“接收少年班這一屆——以及未來所有因項目裁撤而無法安置的學生。”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那個還在興奮比劃著《逍遙游》神經網絡的小磊,掃過沉浸在自己分子世界中的小峰,最后落回曾祥云那張瞬間因震驚而徹底凝固的臉上。
“全部。”
“他們,”宋安的聲音斬釘截鐵,擲地有聲,“才是點燃深藍‘非結構化人類智慧賦能計劃’、突破ai創造力終極邊界的唯一火種!”
話音落下。
辦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風聲停了,連樓下隱約的嘈雜也消失了。時間仿佛被凍結。只有那個卷毛男孩小磊似乎被宋安的語氣驚到,揮舞的手停在半空,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戴厚眼鏡的小峰也終于從平板上抬起了頭,空洞的目光第一次聚焦在宋安臉上,帶著一絲茫然。
曾祥云教授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間風化的石像。
他臉上所有復雜的表情——疲憊、憂慮、尷尬、強撐的學者尊嚴——在宋安那石破天驚的宣告聲中,被一種純粹的、巨大的、完全超乎理解的沖擊徹底碾碎。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鏡片后那雙眼睛,猛地睜到極限,瞳孔深處清晰地映出宋安決絕的身影,以及一片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潮徹底沖垮的思維荒原。
他手中原本端著的、那個印著“桃李滿天下”字樣的舊搪瓷茶杯,此刻正劇烈地顫抖著,杯蓋與杯身發出細碎而密集的、瀕臨崩潰般的碰撞聲。
幾滴滾燙的茶水濺落在他洗得發白的襯衫袖口上,洇開深色的痕跡,他卻渾然未覺。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宋安那句“全部接收”在狹小的空間里瘋狂回蕩,撞得墻壁嗡嗡作響。</p>